墙角处,李布衣悠悠醒来。头脑一片混沌。忽然间,一个惊雷在耳畔响起,李布衣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在李布衣的眼中。惊雷也从来没有这般吓人,闪电从来没有这么刺眼过。令人难以直视!
仿佛,这个天就要塌了下来。
他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草庙中黑衣人和老和尚彼此怒目而视,作势斗法。
忽然间,一声炸雷响过,震的他的耳朵嗡然做响的时刻,他看到天际一道绚目闪电横空出现,竟打入人间大地,落在了那黑衣人长剑之上。
片刻间黑衣人全身的衣服高高鼓起,双目圆睁,便如将要迸裂一般。这时,整个庄内,在电光强烈照耀之下,已如白昼。
那在夜晚中盛开在剑尖上的闪电,竟是如此美丽,以致于李布衣屏住了呼吸,而在智光的眼中,也再度出现了奇异的狂热。
“这便是道家真法的大能大力么?”
只听黑衣人一声大喝,左手剑诀引处,用尽全力一振手腕,惊雷响过,剑上电芒疾射而向智光。一路之上,草木砖石,无不激震飞扬,只有当中道路,留下深深一道炽痕。
智光一掌拍向自己胸口,一口血箭喷薄而出。化为漫天血雨。智光后退三步,神色更加萎靡。双手合十。低低念道:“我佛慈悲。”
“啪”的一声,漫天血珠应声而破。化作一个大大的金红佛字。下一刻,佛字和电光碰在一起。
李布衣觉得自己心脏彭猛烈跳动了一下,仿佛全身血液在刹那间全部倒流,他手足皆软,不能呼吸,只觉得那一个瞬间,风止了,雷歇了,整个世界停了下来。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在他甚至还来不及感到害怕时,只见白光金芒,绚丽无匹,远胜过天上太阳。一颗颗大树,四分五裂,以那斗法两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向天上震飞而去。
他一颗心里,空荡荡的,只觉得凌厉风声,不断从耳边掠过。
他觉得害怕,下意识地想蜷起身子,但有心无力,只得任由自己向未知的地方飘去。
他的脑中,泛起了一个想法:我要死了吗?
剧烈的恐惧,猝然袭上心头,他全身冷汗,微微颤抖。
当死亡站在面前,该如何面对?
可怜的他,又晕过去,不醒人事。
智光夹着衣着光鲜的小男孩,步履阑珊,缓缓来到李布衣旁边。放下小男孩,却再无一丝真力,倒地而坐,面如死灰。
他摇头苦笑,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佛家之人,最后的归宿却是在这道山之下。难道,这就是天意。“
他抬起头,耸立在黎明中的无极山。显得格外神秘。
“道家真法,果然高明。竟能驾驭诸天神力。如能与我佛家相互印证,长短互补,定能突破长生之谜。可惜天机真人天之骄子,虽道行胜我百倍,但却仍和我几位师兄弟一样,终究放不下门户之见,看不透世间权富啊!哎!“
一声长叹,智光将目光转移到两个孩子身上。当看到身着华丽的小男孩是不禁叹道:“好资质!”
忽又心中一紧,不由为两孩子担心起来。刚才他强运真元,以自身精血,加上雷音寺神功“般若”。生出降魔大力,方才挡下了那黑衣人威力无比的“玄雷诀”,并反挫重创于他,令他惊遁而逃。但他重伤之身,又生生受了道家奇术一击,已是油尽灯枯,连最后一线生机也绝了。
“那妖人受创虽重,却未伤根本。我走之后,他必折返杀人灭口。到时不仅这两个小孩,只怕全村人家的性命都有危险这如何是好?”
智光心乱如麻,他修为道行极高,但一来知道自己必死,心神先乱了几分;二来担忧无辜百姓性命,偏偏那妖人似是无极门中极有身份地位之人,若贸然上山求援,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他心中最遗憾的,却还有一事,便是他平生大愿,竟不能完成了。他身为雷音寺四大神僧,天下景仰,尊荣已极,但对他而言,更重要的却是参破生死之迷,解开长生死结。只是他早在五十年前,便已醒悟纵然自己再如何勤加修炼佛门道法,也只能增强功力修行,而不能解开生死之迷。
他苦苦思索,数十年后,竟真的被他想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办法。当今天下魔,佛,道三教最为鼎盛,术法造诣最为高深。魔教名声恶劣,邪术残忍不道,人所不取;而道家奇术,精深神妙,与佛门各擅疆场,若能联手研习,必能突破僵局。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心胸开阔的三个师兄却异口同声地反对,以为邪说异想,反苦口婆心地劝告不止。他心有不甘,乃几度拜访道家名门,光是无极山就上了数次,却无一不为无极门掌教天机真人所婉拒。
“哎······”智光瑶瑶头,心道:“我就快油尽灯枯,现在却还想着长生不老,岂非庸人自扰。落了下乘。”看了看东方的曙光,颇有自嘲之意的笑了笑。心想:“或许等我命灯泯灭,我的肉躯,会被无极弟子送回去吧!”
突然,智光身躯一震,口中喃喃道:“无极弟子·······无极弟子······”心念急转,似乎抓到了想到了什么,却又要在眨眼间将要失去。片刻之间,他竟已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他的眼中,不知为何,又再度出现了那莫名的狂热。
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带了一丝疯狂!
“妙极,妙极!我虽命不久矣,但若传授一人佛家神功,再令他投入无极门下,修习道家术法,岂非一举两得,既可救他二人性命,又能替我完成心愿!”
“自古以来,佛道两家老死不来。无极门决想不到,一个年幼少年。从小生活在无极山下。居然会身怀佛门神功。只要有人身兼两家之学,必可突破万年来长生不死的迷局。嘿嘿,若如此,我死有何憾?”
他一念即决,整个人显得十分亢奋。下意识的就把手伸向华丽衣着的小男孩,但伸到一半,却又立即停住。心道,此子资质甚好。一入师门,必受瞩目。却决藏不住着天大秘密。”
回头,毫不犹豫的将李布衣扶起,以残余佛力将之唤醒。
李布衣慢慢转醒。看着老和尚和躺在一边的小男孩。昏前之事,一股涌上心头。立马爬到小男孩身边,嚎啕大哭:“少爷。”
智光脸上一愕,立马微微一笑:”他是你少爷?“
“对,他是薛老爷独子薛凤鸣,薛老爷对我可好了,少爷对我也好。都是好人,竟然???竟然???“说完有哭了起来。
智光双手合十,虔诚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位小施主,他没死。”
“什么!他还活着。”李布衣立马抓住了智光的手,惊奇说道。转眼觉得不好,又放了开去。
李布衣这才注意到,和尚浑身伤痕累累,坐在地上,一边身子黑忽焦枯,脸上黑气重重,一脸死气!但不知为何,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李布衣突然觉得胸头一闷,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智光一把抱住了他,又拿了一颗佛家灵药给他喂了下去。
李布衣缓过气来,虚弱说道:“谢大师救命之恩。”
智光双手合十,嘴角微动道:”善哉,善哉,我佛慈悲。一切皆为缘分。“
“你说什么?“布衣不解问道。
智光微微一笑,道:“老衲是说,小施主与我有缘。既然如此,我这有一修行法门。一可教你以后有自保之力。二也可让你的伤好更快些。不知你是否愿意学习?”
李布衣道:“法门是什么东西?”
智光一呆,随即哈哈大笑。伸出枯瘦的双手摸了摸李布衣的头。说道:“法门不是什么东西。只是一种吸气吐纳的方法。但你修习之后可得答应我几件事情。不知可否?”
李布衣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一点头,说道:“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就算不教我,我也尽力替你做到。”
智光看着李布衣眼中的几分坚定。心道:“此子知恩图报,心地善良。将来定可除魔卫道,以天下为己任。”想到这不禁微微点头。
智光道:“你决不对旁人说起此事,就算是至亲之人也不能说,你办得到吗?”
李布衣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死也不说。”
普智心中一震,见他小小年纪,脸上竟是一片坚忍,清晨雨露打湿了他的小小脸庞,有几分憔悴。
智光忽然深深吸气,垂下眼帘,不再看他,口中却继续道:“另外,你每日一定要修习这法门一次,但不可在人前修炼,只可在夜深人静时方可进行。最后,非到生死关头,切切不可施展此术,否则必有大祸。”
说到这里,他重新睁开眼睛,盯着李布衣,道:“你做的到么?”
李布衣犹豫了一下,歪了歪头,又抓了抓头,一脸迷惑,但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智光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但却用颤抖得双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破旧黄布。将之递给了李布衣。道:“我是指点不了你了。能有多大成就,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待你熟背之后,将之毁去”
说完又想起什么,挥一挥手,只见插在不远处的降魔杵飞了过来,静静的横在面前。
智光静静的看着横在腰前的降魔杵。目光中充满了留恋与不舍。而降魔杵也磨蹭着智光的双手,如同多年好友。智光一把抓住降魔杵,看了又看。然后低声道:“老兄弟对不起了。”双手使劲一捏。降魔杵应声而断,光泽全失。而智光也是心头一紧,吐出一口黑色鲜血。立马对李布衣摆一摆手道:“我没事。”
智光拿起那似石非石的那一截。递给了李布衣说道,这是我早年游历天下,在西方大泽中捡到的。当时以这东西为圆心,方圆十里。充满戾气,毫无生机。现虽被我以秘法封住,但想来定是一大凶之物。你贴身隐藏。日后待有机会,寻一深渊。将之抛弃。切记。“
李布衣接过这似石非石的棍子,将之塞于后背贴肉而藏,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智光松一口气,脸上充满了疲惫之色。忽又说道:“老衲修行一生,从未有过收徒之念。想不到在这弥留之际。倒是与你有了师徒之缘。说来你应知我名号。“顿了一顿,又道:”我乃雷音寺僧人,法号智光,孩子,今晚我俩的事绝不可对外人说起。你叫我一声师傅吧。“
看着脸色疲惫之极的智光。李布衣当下点头称是,叫了一声“师傅。”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还未抬头,便听见智光哈哈大笑,但笑声中却颇有悲苦之意和决然断然。
李布衣正要抬头看他,却突觉后背被人一拍,登时眼前一黑,又再度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