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任笑笑微笑着看向任平生,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任平生看到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也没有再强求任笑笑离开,而是就地而坐,顺便指指地面,对着任笑笑说道:“既然笑笑不想离开,那么便坐坐吧,爷爷给笑笑讲一个故事。”
任笑笑什么话也没有说,径直坐下。
任平生看着任笑笑,目光十分柔和,继而他望向任笑笑后方,发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竹语。
虽然这些天来,他在狱中,但是外面的情况,尤其是任笑笑身边的情况,他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很厉害。
任府出事以后,很多事情都是由他代理任笑笑打理。
任平生觉得,这一次任笑笑能够入狱看他,或许是他的功劳。
可是,这个人……
太过神秘了。
任平生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他查不出这个人的身后的势力,只知道他和品宣阁有关。他曾经查过,这个人是百里容正送给笑笑的,可是,最终仆人所送来的种种情报表明,这个人看似与百里容正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其实不然。
竹语在黎州的出身,任平生直觉那是假的,可却找不出任何的错处。
“爷爷?”见任平生久久不语,任笑笑有些疑惑地问道。
“噢,笑笑啊……”任平生回神,“方才在想这个故事该从何说起,想着想着便走了神呢。人老了,总爱东想想西想想。”任平生有些感叹道。
这个人的目的确实不明,不过从他所有的动作看来,他对于笑笑的重视是不假的。
倒是可以稍加利用。
不过,他的笑笑……
任平生望着眼前的孙女,快要及笄的她,如今出落得越发的漂亮了。
恐怕他已经没有时间来照顾她了。
真是可惜。
如今的他,或许只能将最后的那些秘密告诉她。
愧疚,不忍,更多的是浓浓的不舍在任平生心中蔓延。
他的笑笑,还是他棋差一招,不能保护她了。
“笑笑啊……”任平生微笑着唤道,他伸手摸摸任笑笑的头顶,仿佛是在她小的时候一样,带着怜惜,带着心疼,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发,“其实陛下说得并没有错。爷爷啊,曾经确实是一名细作。”
“爷爷……”任笑笑皱着眉望着任平生。亲耳听到了任平生的答案,任笑笑心中竟以外的没有任何愤怒与背叛之感,更没有觉得任平生曾经的过往玷污了她自己对爷爷的美好寄托。
相反的,当她看到任平生,当她看到任平生眼中的不舍与疼惜的时候,她清楚的知道,这就是她的爷爷,不管他是否曾经帮助陛下害过她,害过她的父母,他都是自己的爷爷。
那个从始至终疼惜她,宠着她,希望可以守护她一世平安的爷爷。
她没有怨,没有失望,唯有感叹时局造人。
任笑笑相信,当细作并不是任平生的本意,迫害他自己的儿孙更加不是任平生的本意。
想到这里,任笑笑心中一痛。
爷爷……
任笑笑握住任平生的手,将他的手紧贴自己的脸。
任平生安抚地摩挲着任笑笑的脸,继续说道:“爷爷啊,本是轩国的一名流浪儿,轩国有人收养的爷爷,抚养爷爷长大,对爷爷有恩。当他们送爷爷来彧国的时候,要求爷爷当细作的时候,爷爷也不过与笑笑一般大。”
“与爷爷一样的孩童还有很多。他们都被轩国人送来彧国,有的或是换了身份,如同爷爷一般,进了任家,那时的任家,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名气的武将世家。有的,则是一步一步往上爬。时至今日,爷爷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留到现在,而现在他们又在哪里。”
“起初爷爷十分想念轩国的一切,因为那是爷爷长大的地方,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因为他们的恩情,爷爷遵从了他们的要求,参了军,努力建立功勋,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到轩国。毕竟,那时对爷爷来说,轩国才是爷爷的家。在爷爷参军的时候,他们并未曾与爷爷联系过。直到爷爷渐渐有了功名,他们便自己找上了爷爷。当时,爷爷也已经有了家室,在彧国落了根,心中对轩国的记忆也渐渐开始变得模糊。可是,安分恩情,爷爷还是记得的,爷爷这一身本事,都是他们所给予的,并且那时,你的奶奶,恰好生了重病,石药无医,是他们把你的奶奶救了回来,他们还答应,若是爷爷做出了一些事情,我们一家便会回归轩国,享受更多如今所没有的一切。”
“因此,爷爷妥协了。借助他们在彧国的一些势力,帮助如今的陛下登上皇位,得到了陛下的赏识,渐渐地在彧国有了名声,而家族也因为陛下的重用开始变得重要,掌握了北方的军队。可是那时,你的父亲渐渐长大,也在那个时候参了军,有了功名。爷爷发现,与彧国的联系越来越多,而轩国的联系,除了曾经的恩情,就连回忆也渐渐散去。”
“从那时起,爷爷便断了与他们的联系。可是,他们不肯啊。他们威胁爷爷,爷爷没有再答应他们。最终,他们将爷爷与他们联系的罪证交给了陛下。”
“那陛下……”任笑笑一惊,原来早在很早的时候,陛下已经知道了爷爷的身份。
“那时陛下初登基,根基未稳,陛下反倒利用了这点,亲自前来与爷爷达成协议。爷爷助陛下稳固国内,陛下则不追究此事。故而,此事便被陛下压了下来。”
“那轩国那些人岂会善罢甘休?”任笑笑疑惑。
“他们确实没有善罢甘休。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斗着,陛下也一直看着。”任平生望着任笑笑,微笑回答,“终于,在陛下觉得国内局势已经稳时,彧轩两国的战争爆发了,挑起战争的便是陛下,他让爷爷出征,以表忠心。在那时,你的母亲嫁入了我们任家,也有了你。而你的父亲也是在那时被陛下指派去的便是你的父亲,而爷爷则被留在了京城。”
“所以,父亲的死是陛下……”任笑笑有些愤怒地说道。
任平生摇摇头,“是轩国的那些人干的。彧国之内,总会有些如同爷爷一样的细作,但是他们的选择与爷爷不一样。”
说到这里,任笑笑明白了。轩国那些人,因为战争,让她的父亲战死,而陛下或许也觉得正好是时机。
任笑笑心中一片酸涩,任家不过是被两国利用的棋子罢了。
“爷爷,让笑笑带你走吧!”任笑笑说道,“我们不留在这里。”
“傻丫头。”任平生忍不住说道,“爷爷其实是知道的。笑笑你不知怎地,要将任家的族人转移。笑笑,其实你早早便预感到了任家的不太平了吧。可是,爷爷能看出你暗中转移族人,陛下又怎么能看不出呢?怕是也有预感吧。他能放过任家的那些人,可是不可能放过爷爷的。笑笑,如今,你还是早早离去吧。走得越远越好。”
“爷爷……”任笑笑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却被任平生打断。
“好了好了,故事说完了,赶紧回去!”
“爷爷……”
“走吧,走吧!”
“爷爷……”
这一次,打断她的不再是任平生,而是竹语。
“郡主!”竹语快步上前,“时间到了,快走吧。”
说罢,他便拉着任笑笑离开,“我们下次再找机会过来。”
“爷爷,笑笑下次再来。”
可是,真的还有下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