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戌四十一年春,因为大司农贪墨,陛下大怒,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不久之后,众人纷纷得知陛下召见忘忧郡主入宫,一时间任家门槛都快被京中各方势力踏破,然而不久之后,各方势力便又都停下了。因为,忘忧郡主被召入宫中不久,圣旨便下来了。
三位皇子协助御史中丞调查此案。
朝堂瞬间一时间安静了,同时任笑笑也稍稍松了口气。
任府终于安静了。
但是任笑笑知道,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各方势力所支持的人,自然是这三位皇子,他们之所以安静了,不过是心中有了其他计划,而这计划便是各自找上自己所支持的那位皇子,暗中给予帮助。
故而,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因为陛下的旨意,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下朝归来的路上,任笑笑被一辆马车给拦住了去路。
马车外没有任何家族的标记,整个马车都被漆黑,就连车帘与马匹都是黑的,远远望去是漆黑一片,给人以十分压抑的感觉。
任笑笑将帘子放下,阖眸,安坐在马车内。
她自然知道这是谁的马车。
如此压抑的感觉就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一般。然而,任笑笑不想起身,只等着那马车的侍从将她唤出。
他这个时候来找她做什么?还嫌任家没有站在风口浪尖吗?任笑笑心中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一些要即将面对他的恼怒。
她,不想见他。
可是,这个人一贯只按照自己的意志来行事。
果然,不多会儿,便听到车外有侍从轻声唤道:“大人,请下车。”
马车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任笑笑掀开竹帘,余光处,便可以感受一道灼热的目光。任笑笑抬眼一看,便看到百里容安端坐在车内,目光黑沉地望着自己。
视线交汇,片刻,任笑笑便移开了视线。
任笑笑转身对身边的竹语说道:“你驱车跟在身后吧。”
“是。”竹语低眉应答。
百里容安看着这日思夜想的人儿逐渐靠近自己,原本平静的内心渐起波澜。然而,他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以黑沉幽冷的眸看着她,看着她一点、一点靠近自己。
很快,任笑笑便上了百里容安的马车。
“走吧。”任笑笑毫无情绪地说道。
百里容安看向外面的仆人,示意他起身,随后视线无意落到任笑笑的马车上,只是稍稍一顿,便毫不留恋地收回视线。
马车缓缓地开动,车辙压在石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车内是一片安静。
“太子可有何事?”得体而又疏离的问话,揭示任笑笑并不想与百里容安多做交谈的内心。
百里容安听后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冰着一张脸,盯着任笑笑的眸子道:“是你建议他的。”
说的,自然是百里朝徽任命一事。并且百里容安并不是发问,反而是以陈述的语句说明。可是,任笑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入宫一事,京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莫非他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太子可有何事?”任笑笑不答,微微蹙眉再次问道。
“阿笑与孤何时这般见外了?”看到任笑笑的不耐,百里容安却也不恼,反倒心情十分好的模样说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看到他不怒反而竟似带着笑意的样子,任笑笑心中更加恼怒。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百里容安这时候,却有些发怔。他望着任笑笑,看着她有些收敛不住的怒气,心底有些恍惚。
这一世,他的阿笑变了。
过去,哪怕是在他的面前,她也始终努力保持着冷静自持且睿智的模样,他所托给她的事情,她都有条不紊地将它们漂亮的完成。哪怕是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大多数的时候总是彼此沉默,偶有眼神的交流,却让人感到分外舒心。
他总是享受他们彼此之间的静默,那种似是心有灵犀的感觉。
而这一世,他发现她变了很多。
从她指责他不曾替她真正考虑的时候开始,他变发现她变得不一样了。她势要将她与他的联系斩断,她要靠着她自己力量保护自己的家族,她入朝为官……以及如今,她不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模样面对他。
过去,她在他面前虽然也笑也怒,但是他总觉得她有所保留。不是对他,而是对着所有人。骄傲而矜持的保留,让人觉得她有些遥远。
他知道,过去她所流露出来的情绪,是她想让他们看到的。
可如今,她竟然毫无知觉地将自己的怒气流露出来,哪怕是面对他。
她变得越来越不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对于这个吃人的世界,这样的情绪流露当真不好。但是在他看来,这隐隐流露出的情绪,却在让他觉得她更加地可爱真实。
是谁将她改变了?
多了一份人间的烟火味。
眼中闪现过一个风轻云淡的笑容。
是他吗?
他查过他,却没有丝毫线索。
他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越是疑惑,他越是命人去查,却越是没有结果,越是让他觉得那个人的威胁。
其实,今天,他根本无事来寻她的。然而,当看到她的车架时,不觉地命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只是想见见她。
“停车!”清冷的女音唤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百里容安回神,望着有些不耐地任笑笑,她正想起身。这才张口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参合进去。”
这件事情?大司农?
她本来便不打算参合,难道她给陛下出的主意,他还没有看出来吗?
“我知道。我本来便没有这个打算。可还有什么事情吗?”任笑笑又坐了回来,只是神色更加不耐了。
还有什么事?
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
他似乎还想提醒她什么,但是他发现没有什么好提醒的。她那么聪明,该做什么,都一直清楚。况且,她身边还有一些得力的仆人。而,那些潜在的威胁……
他会帮助她完成心愿的。一定会。
看见百里容安沉默,任笑笑干脆起身,掀开车帘,下了车去。却听到百里容安又在身后开口,同样清冷却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
“其实,没有什么不同。这一世和上一世。”百里容安说道。
没有什么不同?
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一世,与上一世明明差别那么大!
任笑笑回头,却没有打算再坐进车里,只是冷冷地望着百里容安,等待他的下文。
“阿笑,其实没有什么不同的。你,要小心。”百里容安容安说道,而后示意仆人将帘子放下,“走吧。”
只留下任笑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没有什么不同……吗?
任笑笑想到百里容安曾经所说的,她注定是他的,随后一哂。
没有什么不同?
她已经入仕为官,打破了她嫁给他的时间,她去黎州治水,她送公主远嫁……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上一世未曾做过的,这还能一样吗?
她,不信命!
一辆马车缓缓地停下,映入眼帘的是竹语温和而又平凡的面容,心底莫名的一暖。
没有什么不同?
不,命运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