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射进子瑶卧房的时候,她早已坐在铜镜前,眉眼不抬分毫,只认真的用手中的桃木梳子将握在手中的墨发一丝一缕的梳整好,子瑶对镜,面无表情,心下如止水一般,一身的白衣,竟是有了几分舒辰的出尘之气,
浅尚将木梳轻轻放在红妆旁,垂腰扶起子瑶,将一条手掌宽银色镂空腰带为子瑶系上,有抬头仔细将子瑶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却是未曾与子瑶的目光对上,如同不过是在打量一件作品还需填补哪里一般,
“浅尚,你怎么了?”从起身开始子瑶就想和浅尚说话,想问问拜师礼自己什么都还不会,到时候会否出差错,却是看向浅尚的时候,才察觉到她并不看自己,只一味的将自己的行头弄整齐,似是不想理睬自己一般,这才是忍不住问了。
“少主,待会儿奴婢会与您同行,”都是整装完毕了,浅尚默默的退至一边,微垂着头,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子瑶发愣,
“浅尚——”子瑶一听,便是慌神了,慌忙伸出手想去触碰浅尚的肩膀,却是被躲过了,只是尴尬的抓住了空气,讪讪的收回手,面色有些发热,
“你别这样,你这样怪吓人的,你就叫我名字就行啊,之前不是说好了的吗?”子瑶现在除了紧张之外全是被浅尚的所为弄的一头雾水。
“奴婢不敢。”依旧是冷冷的声音,“您是庄主的弟子,便是浅尚的主子,即是如此,礼节就是不可费的。”
子瑶又是一愣,“真的,到底是怎么了,前几日都还好好的,浅尚,别闹,我就认识你这么一个人,你这样,我特你难受的。”
子瑶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手心都冰冷了,若是再失去这么一个朋友,自己在这荒芜界,到底真的是没什么人了,
咽了一下口水,挤出笑意,“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浅尚,你直说就是了,我规矩什么真是懂的少,你说说我,我改不就完了吗。”
浅尚抬起头,面色也是微笑,只是那笑容隔着子瑶千里之外,“您是少主,我是伺候主子的奴才,自然逾越,就是这个道理,时辰快到了,昆海之主收徒,九州都观望着,我会在您身边和司礼一起,只要别慌,一切都会是顺利的。”
子瑶傻眼了,这么陌生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个送自己出昆海的温柔浅尚,也不是自己在昆海的时候,细心照顾自己的朋友,虽然在笑,眼里却是冷的,这让子瑶不知道再去说什么,似乎现在多说一个字,就会惹怒浅尚一般,
叹了口气,看着时辰当真是不早了,便下定决心,来日再和浅尚好好说话,就是微微点头。
浅尚缓缓转身,子瑶随后,在殿门处停下,只听浅尚说,“少主,不必惊慌。”
子瑶心里一暖,想着果然浅尚还是自己的朋友,到时候好好说开了话,一定就会像从前一般的,虽然浅尚背对着自己,却还是点点头,笑意盎然,“嗯,知道了。”
子瑶说完,浅尚双说微微一推,殿门就是开了,司礼队伍早已立在门外,一看浅尚推开了门,便是立刻有两个小厮上前,有条不紊的拉开了殿门,
子瑶只觉得对面朝自己敞开的都是光芒,天际之处百雀朝鸣,仙鹤成群而非,鼓声一阵接着一阵,肃穆敬重,浅尚稍微侧身,左手虚抬,示意子瑶,
张子瑶只觉得自己看见的皆是白压压的人,竟是见到她迈出的第一步,就是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无人抬头,却是声音统一的雄浑有力,
“恭迎昆海少主——”
“恭迎昆海少主——”
……….
一声接着一身的朝贺,听得子瑶头皮微微发麻,她哪里见过这阵仗,心里有些埋怨浅尚,怎么不告知她一声,她还以为,只是简单的敬杯茶水给舒辰就完事儿了,看着场面,今儿一天算是耗在这儿了。
轻轻吸进一口气,便听着旁边的司礼高声道,“蹬一千零八阶——”
子瑶心里一颤,这是什么节奏?谁能好心告诉她?
但事已至此,只能按着人家的规矩来,
左脚先迈出了一小步,心里不停的盘算着,到底什么时候能见着舒辰,怎么有一种要嫁给他的感觉一样?压下了心底的想法,子瑶一步步迈向了那白玉阶梯,
眼神波光流转,分不清是喜是悲,
舒辰,你在这昆海的最上端等着我,
我要走完这一千零八个阶梯,便是可以见到你,
即便,是以这样的名义和身份呆在你的身边,
但到底是,
我在走向你的,
对吧。
子瑶面色现了一丝的笑意,忽而见到天上仙鹤悠哉的飞过,阳光大好,微风不燥。
一步步,不快不慢,我在走向你在的地方,白衣随风而动,此刻的张子瑶不会忘记自己心里那止水的心情,观礼的修仙者们也不会忘记这一天,
昆海舒辰收徒,
此女一袭白衣,翩然蹬上一千零八个阶梯,瑶华之姿,仙子望而却步。
蹬上最顶端的时候,子瑶微喘着气,尽力的平静,额头上滴下了汗珠,却是强装镇定,心里伺候了舒辰祖宗十八代不知多少遍。
却是一个抬头,愣住了。
那——
是舒辰吗——?
依旧是一袭白衣,无风自动,坐在主殿一朵巨型白莲之上,含笑望着自己,额间水滴标志殷虹醒目,那是提醒张子瑶这人并非舒泽的唯一凭证。
定了定慌了的神儿,一步步竟是加快了脚步,冲着坐上那白莲上如同神佛的人走去,
远古之乐似是翩然奏起,浅尚低垂着眼,面无表情,舒辰微笑的表情都是定格了一般,朝着子瑶缓缓伸出手,恍若梦境,
子瑶早已看呆了,只脚步未停,朝那人走去,不过几步之后,就被一股力量凭空托起,回神之际,才是惊觉自己早已坐在一朵小白莲之上,身心舒畅,有清泉拂过心房一般。
“今收女张子瑶为徒,”舒辰的声音响起,清澈贯耳,声音不大,却是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如有回音,
“为昆海少主,行少主之责,御昆海万载之道,承昆海之福。”
字字有力,落在子瑶的心上,众人皆下跪,欢声少主。子瑶却是侧了头,看着舒辰,眼神流转却有悲凉,
舒辰也侧过头来,用只有子瑶的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
“丫头,还不叫师父?”
子瑶喉咙哽咽,眼圈发红,紧抿了一下嘴唇,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