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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梦

[京城客栈]

夜很深了。只有在这深深的夜里,禺阳才会考虑很多问题,也会感觉到有一丝寂寞。

而且从小到大,只要一到了夜里。他就会想起某个东西,但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是他等了很久守护了很久的一样模糊不清的东西。

他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直到泪水弄湿了枕头传来一阵冰凉,他才感觉到自己竟又不知不觉的哭了。

那是一种极其无奈和无力的伤感。

他伴着这种感觉慢慢的睡去。

——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

——不管多久,我都会陪你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

——即使你不能说话,不能动,我也会永远在你身边

——你看,我又帮你采来了天兰花。这是你最喜欢的花

——四千年了,我已经忘记了许多人许多事,但我从未忘记你,我还清楚的记得你的一颦一笑

一团白气从远处飘来,像雾一样虚无缥缈。

——这次又是谁来了

——你放心,不管是谁,我都不怕

——我马上就回来陪你

这位年轻的天神慢慢的站起来,他已经有四千年没有离开过姑瑶山。

这四千年来,不断有天兵神将来捉拿他回去,都被他一一击退。

白气开始聚拢,竟慢慢化为人形,飘在半空。

一位手持拂尘的长须老人。他的鬓发,眉毛和胡须早已白光了,但正是这样让他看起来虽然老却异常的精神。他在那里仿佛静止了,像一座雕塑一般,庄严而不容侵犯。这赫然就是三清中的道德天尊,太上老君。

天神看见他竟然也怔了怔“不知天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任禺阳,你如此痴情连本尊也不禁为之颤动,但此处乃天庭禁地,你又身为天帝之子,怎能长居此处。况且…”

“她在这里,我是不会走的,天尊不必多费口舌。”

太上老君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天帝不愿看你如此消沉,如果你能就此回去,那当然最好。如果你不回去,本尊便从天帝之言,将你打入轮回,望你能忘记过去,重新来过。”

“呵…”天神笑了笑,他已经四千年没笑过了,表情显得很僵硬。

剑已在手,一柄红得发亮的剑。“没有人能让我走,更没有人能让我忘记她!瑶姬在这一年我就陪她一年,瑶姬在这万年,我便陪她万年!”和之前不同,天神眼里已没有了表情,只有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太上老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这又是何苦。”

天神将剑斜着举到胸前,剑微微颤动,红光中隐约能看见刻在剑上的山川草木,日月星辰。

剑气更盛,整座姑瑶山都被笼罩在红光里。“我绝不会让她一个人…”

剑已出手,巨大的红色的剑气向太上老君飞驰而去,这一道剑气比闪电还快比闪电还凶,似乎能将天划为两半!

太上老君却好像没看到一样,直到剑气快到了面前,他才拿起拂尘,四处挥动,在他的挥舞下,四周聚起了一团团白气,将那道剑气包裹得密不透风,来势汹汹的剑气竟然在白气的包围下慢慢停了下来。化为红色的雾气在空气中散开。这似乎可以毁天灭地的招式竟消失得没有一丝动静。

“你虽纵横三界,无人能敌,却被感情所困,六根未清静,还不能超脱于天道之外。此番轮回但愿你能潜心修行,褪去不必要的烦恼和感情…”

太上老君长袖轻轻一挥,空气中突然被撕开一个裂口,一个巨大旋转着的阵眼显现而出,散发着紫色的光芒。紫光随着旋转不断的从外由内被吸纳进阵的中心,又从阵外溢出,不断循环。

天神手心里已经渗出了冷汗,他咬紧牙“没有七情六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做神仙若没有凡人的感情,又怎能普渡众生!”他举起剑一阵挥舞,万道剑气激射而出,四千年前他的法力就已超越了他的父亲轩辕黄帝。天界中能接他三剑的神仙更是屈指可数。他有自信,以他现在的能力若在当年蚩尤之战中绝对也能像他父亲一样,一剑砍下蚩尤的头。

但他现在挥出的每一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上老君叹了口气,拂尘往前一点,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把天神撞向那个巨大的轮回阵。

这位年轻的天神竟全无抵抗之力,此刻他脸上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绝望,和悲痛。

身体在不停的坠落,他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轮回阵眼里。泪水一串串从他脸上滑落,他本已没有眼泪了,这四千年来他早已将眼泪流光。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是不是再也不能陪你了

——我不要离开你

——你一个人在那里要怎么办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

天神静静的坠落,他的泪已经干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呆若木鸡。但他心里却悲痛欲绝。他已经崩溃,他的心都快裂开。

——瑶姬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京城客栈]

“禺阳…”一声轻轻的呼唤把禺阳从睡梦中唤醒。

禺阳睁开眼睛,忆瑶坐在他床边看着他。

“你怎么哭了…”忆瑶小声的说。

禺阳才发现枕边已经湿了一片。他又想起昨晚做的梦,心里一阵刺痛。“我做了很奇怪的梦…”他想说,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那种绝望无力的悲伤感依然存在。

他抓紧胸口。似乎想用力捏碎这种感觉。

忆瑶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做噩梦啦?今天外面好像很热闹,我们出去看看好不好?”

禺阳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她,笑了笑“好。”

“那你快换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禺阳看着她的背影,那种感觉渐渐消失。他的心情也慢慢平复起来。他突然发现,每次看到忆瑶的时候都会有一种久违的安定感。这种感觉似乎能让他变得更坚强更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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