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易第二日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这才知道宿醉的滋味不好受,怪不得阿公严禁自己饮酒。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营帐之内。
强忍着头痛,洛易爬起来,掀开帐帘,走了出去,却发现日已高照,怕是巳时已过。四周俱是灰蒙蒙的帐篷,除了几个来回巡逻的士兵,竟看不到半个熟人。,只剩远处一抹灰色城墙,投下一片阴影。
猛然间,洛易听到西北处传来一阵震动天地的呐喊:“杀!”当即起了好奇之意,循声赶了过去。
饶了近百顶帐篷,洛易眼前终于变得开阔起来,却见前方校场集结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人数却是数不过来。一千、两千和一万对洛易来说并未有甚么区别,他可从未见过这般场面。
一群士卒之中,有一人面西而立,朗声在说些甚么。洛易走得更近一些,才听清是讲述甚么五柳阵。洛易自然听不懂,却发现为首讲阵那人却是昨日见过的刁煦阳。待刁煦阳讲述完毕,洛易这才上前对刁煦阳行礼道:“见过将军。”
不想那刁煦阳面无表情沉声道:“大帅找你,中军帐便是。”
洛易心中微微诧异,却不知这方大帅找自己有何事,只能应声前去。
一路上虽有士卒往来巡视,竟无一人盘问洛易。洛易自不知中军何在,他只是寻着士兵把守森严之处而去。如此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洛易终于看到前方旗杆飘着一黄牙旗,上面一个斗大的“方”字甚是醒目。
洛易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见左右并无士兵驻守,便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却发现俱是极为熟悉的面孔。除了那个在校场练兵的刁旭阳,其他几个副将和方帅都围绕在营帐中间的沙盘四周,正在低声商讨着甚么。
洛易见自己怕是惊扰众人,连忙站在营帐一旁。不想那大帅停了下来,皱眉道:“左右何在?”却不知从何处闪出两个精壮大汉,抱拳听令。
“将这小子拉出营帐,鞭笞三十。”方帅声音波澜不惊,似乎只是在宣布一件小事。
洛易见那两个壮汉向自己走来,不由道:“方帅且慢!小子有一事不解。”
“讲!”此时方帅的话语果断干脆极了,全然不同昨日那般惆怅之状。
“若要小子甘心领刑也无不可,只是倒让小子心服口服,却是不知小子何处冒犯了方帅?”
方帅从沙盘中拔起一根红旗,插在一处高地,轻声道:“茂山,你说。”说罢却是仔细端详沙盘的地形,似乎在思索甚么要紧之事。
“是,大帅!”傅茂山转过身对清灵朗声道:“大帅有令,凡入我居庸关者,卯时二刻出练,亥时三刻就寝。此时已巳时一刻,其错一也,当鞭笞二十。”
洛易心中却是叫苦不迭:哪曾有人告诉自己这些,自己还只道来日方长,循序渐进,总不会让清灵扫了面子。
“未得传令,擅闯中军,有窃听军机之嫌,其罪二也,理当诛杀。不过念你触犯不知情,杖刑六十。”
傅茂山说完转身对方帅道:“大帅,末将建议二罪并罚,当杖七十。”
洛易听到这个数目,不由还是打了个哆嗦,戏文中可是说了,仗六十便有可能要了自己小命。即便自己身子较寻常军士壮些,只怕也撑不住这七十下。只能抬头看向方帅,期望对方能驳回这个建议。
那方帅低声笑道:“罢了,冲清灵的薄面,仗他二十。小子,你可服气?”说着抬头看向洛易,却见洛易一脸感激之色,便冲左右挥挥手道:“拖下去吧。”
那左右军士见大帅挥挥左手,心中便有计较,当即领着洛易出了帐篷,径自投向那军中都指挥佥事之处。那都指挥佥事见军士眼神示意,当即醒悟过来,朝左右使了个眼色,登时取来两根封灵棒。这封灵棒材质与寻常军棍倒无不同,只是棍头处裹着一层定神封灵镔铁,却是最能阻拦灵力运转。
洛易在玄极殿枯坐一年有余,又怎会不识这封灵镔铁?却见那管营的双脚平行站立,心下当即轻松起来。他曾听戏文中道:若是双脚并行站立,则表示打屁股;双脚外八站立,表示打背部;双脚内八站立,表示打腿部。
依着戏文所说,洛易又盯着管营如何动脚。若他抬起右脚尖,表示轻打;抬起左脚尖,则表示重打;双脚不动,表示不轻不重;双脚都动,表示又轻又假。如今见管营双脚向内走去,却是坐在营帐一旁。
洛易登时一怔,却不知这是何意,还不带醒悟过来,忽觉臀部传来一阵巨疼,不由惨叫起来。那管营摇摇头,道:“终归是个毛头小子,竟是这般不禁打。”洛易听了这话,心中暗自赌气,却是咬紧牙关,当即老老实实挨了二十军棍,却是再没叫出一声。
“倒是小觑了你。”管营见行刑完毕,冷笑一声,便道:“出去吧,且好自为之。我家大帅治军甚严,你以后怕是要经常来此处了。这次权当认个路,下次可不要让大帅亲兵押你过来。”
洛易慢慢爬起来,这一动,却牵引着方才被打的臀部,甚是疼痛。洛易到底记得不能惨叫丢了清灵面子,只是不由龇牙咧嘴起来。
他本来对管营心存好感,方才听了管营这般冷嘲热讽,若在平时自然不会计较甚么。只是方才一顿棍杖,倒打出洛易的三尺怒火,反倒暗暗生气,却也不同管营争论甚么,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都指挥佥事对一旁的管营道:“你也忒话多了,没看出大帅对那小子甚是照顾?往日若有仙门子弟触犯军规,哪个不是杖六十,幽禁十日?只怕这少年是大帅门下晚辈,又何必对他这般讥笑?若是来日他报复于你,你却该如何?”
一席话到让管营冷汗涔涔,心中却是计较不再招惹洛易。
却说洛易出了营帐,却不知投往何处。欲往中军,却怕又被冠以窃听机密之罪;欲往校场,却怕刁煦阳责备自己延误士兵操练。正茫然间,忽听得城外号角长鸣,不由纵身跃到一处高台,向城外看去。
但见城外荒漠茫茫,哪里见得半个人影?唯皓日悬空照瀚海,孤雁南飞恋亡魂。
莫不是那哨兵弄错了?洛易这边正犹疑不定,却见一骑绝尘而来。早有守兵放下吊桥,让那骑兵直入城门。
洛易却见那轻骑入了城,直奔中军而去,及至帐前,半跪道:“斥候俞大勇,特有要紧军情报于大帅。”虽不知帐中人如何回答,却是走出傅茂山,将那斥候引了进去。
那斥候入帐说了甚么,洛易自是不知。不过片刻的功夫,就看到陈姓副将出了营帐,向校场走去。那边刁煦阳早已整备好队伍,却听陈思俭沉声道:“大帅口谕:拨两千武胜军随大帅出城。”
刁煦阳随即一个激灵,对着中军方向行礼,朗声道:“属下得令!”说完对陈思俭道:“老陈,到底是甚么情况?莫非是南陈沉不住气,终于发兵了?可憋坏老子了,已经有好些时日不曾动手了,也不知这一身功夫荒废下没有?”
陈思俭摇摇头,脸色严肃道:“万事小心,不要小觑。南陈七年不敢动刀兵,这次定然是有备而来。你可要确保大帅周全!”
刁煦阳低声笑道:“这个我自然省得,万事以大帅安全为要,你又何必啰嗦?”说着,转身对校场的士卒道:“儿郎们,随老子杀敌去!”
那士卒不约而同齐声呐喊道:“杀敌,杀敌!”直若九天雷动,震得内城回音不绝,宛如黄钟大吕,甚是夺人心神。
洛易看着这一幕,心中叹道:“这便是战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