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一在上车的最后一秒钟还在不停地叮嘱我不要这样不要那样的,我嗯嗯啊啊地都说好,看他那个样子,要是我跟他开个玩笑,估计他都能从从车上跳下来,非得要我说都记住了,他才会追着跑上车走。
送走了顾天一,我和童小麦都松了口气,然后相视一笑,立刻走开了。我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等顾天一一走,我们就去置办年货,虽然今年要漂泊无依地在外面过年了,也不能太不像样子。我们两个打算今天一次把要买的东西都搞定,然后就闭门谢客,我可是严格按照顾天一的指示,少带童小麦出门。
“小麦,今天购物不要钱吗?”我推着购物车挤在人海里跟童小麦说。我真是不明白,怎么过个年跟闹饥荒似的,东西不打折也就算了,还得排着队交钱。我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购物不是最崩溃的,最崩溃的是收银台居然有那么长的队要排。
“不是不要钱,是送钱。”童小麦一边看着清单看还有什么东西要买,一边颐指气使地指使我拿东拿西的。
哎呀,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在家里叫外卖就好了嘛,干什么要自己动手,现在还得到超市跟那些整天在超市厮杀的家庭主妇们拼命,我本来就怕去这种人多的地儿,还要拿那么多的东西,我真是要崩溃了!
“小麦!小麦!”谁能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明明只是到那边拿了两个苹果,怎么再回头童小麦就摔在了地上呢?我吓傻了,是童小麦叫我我才清醒过来的,我跑过去,童小麦捂着肚子,脸上瞬间流满了汗。
我,我该怎么办啊?去医院,对,去医院,我抱着小麦往外走。可是,怎么办啊?我抱不动她,我应该不能碰她的肚子吧?我只好把童小麦的胳膊架在脖子上,拖着她往外走。
好人果然是有好报的,我刚拖着小麦出了超市就看到了尹浩宁,不管怎么说,至少有个人可以帮我把童小麦送到医院了。
我觉得我这人真是太不经事了,我在医院里就像个文盲一样,什么挂号处手术室我通通找不到,要不是今天碰见尹浩宁,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特没用,我为什么不听顾天一的话,总以为没事,是顾天一杞人忧天了,可是现在,真的出事了,我明知道过年的时候家家都要买年货,我干什么要带着童小麦去凑热闹?
手机响了,是顾天一打来的,我抹干眼泪接了起来,顾天一是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到家的。是的,按时间来算,我和童小麦现在是该到家了,我怎么就听不见顾天一的话,非要去什么超市,我要是乖乖听话,现在已经和小麦在家吃着巧克力了。
“喂,小米,你在吗?”
“啊?嗯,我,到家了。”我知道说这样的话挺不好的,可是我怎么告诉顾天一真相呢?他一遍遍提醒我不要带小麦出去,可我就是听不进去……
“顾天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我不该…带小麦去超市……”我还是在顾天一要挂电话之前跟他说了。我不想推卸责任,是我不好,是我自以为是才害了童小麦,不管大家怎么骂我,我都得说实话。
尹浩宁把手续都办完了以后才在我旁边坐下来,他握了握我的手,说:“小米,别担心,会没事的。”尹浩宁有好久都没有拉我的手了吧?小时候我一惹祸,尹浩宁搞不定的时候,就会拉着我的手跑,好像上次他拉我的手就是带着我跑,那时候我正追顾天一,可是那个家伙老是对我不理不睬,我赌气地点了一大桌子菜,结果发现没带钱,我和尹浩宁对视几秒,一起冲出了餐馆,还好那个时候是饭点,那老板估计也没顾得上跟我们计较,尹浩宁就拉着我的手跑出去好远,我们两个才敢停下来喘口气。这个尹浩宁,认识我真是他的悲哀,从小就给我料理后事,现在结婚了,都得给我解决麻烦,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冲尹浩宁点了点头,本来我有好多话要说的,我想说对不起,我想说我不该带着小麦去超市的,我想说人太多了,我也不知道那些货是怎么掉下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正好砸到小麦了。可是我想说的再多,也没办法推卸责任,事实是,就是因为我不听话带童小麦去超市才导致了这一切。
我对尹浩宁笑了笑,说:“你今天不上班吗?怎么会在超市?”我脑子真是坏掉了,尹浩宁也是要放假的嘛,问完我就后悔了。
“亦扬身体不方便,今年就不回家了,所以去买点年货。”尹浩宁说。
后来我和尹浩宁都不再说话了,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我和尹浩宁还真是有缘啊,医院这种地方我们都常常一起来,连这张长椅我们两个人都坐过不止一次了,上次是周亦扬出事的时候,我陪着尹浩宁等着手术室里的周亦扬,现在他又陪着我等手术室里的童小麦,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跟尹浩宁有这种共同回忆。
我说:“浩宁,你现在,挺幸福的吧?”我看得出来,尹浩宁的脸上一直都是带着笑的,也许,爱情真的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吧,或者,随着时间的流逝,爱情会变得不那么重要吧?但不管怎样,幸福就好,不是吗?
天啊,我在想什么?我的妹妹正在手术室里,可我却在这儿跟别人聊幸福,我真的是冷血的吗?
“小米,小麦她怎么样?”我不知道Kevin是怎么知道小麦出事的,他不是跟小麦有日子没联系了吗?
“我打电话通知Kevin的。”尹浩宁说。
我看着Kevin着急的样子,说真的,我真的很庆幸当时流产的时候顾天一不在,要是我知道顾天一会难过成这个样子,我会心疼死的。我说:“Kevin,你先别急,小麦现在在手术室,没事的。”
Kevin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我说:“Kevin,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是我非要拉着小麦去超市的……”
“不,是我的错,我不该逼她拿掉孩子,如果我好好陪着她就不会这样了,她那么想要这个孩子,我……”是啊,世界上有“如果”卖的话应该会很紧俏的吧,如果童小麦早点告诉Kevin坚持要这个孩子的原因就不会是这样了吧,如果Kevin能再多纵容小麦一点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如果……有太多的如果可以避免这场悲剧,可是,没有如果。
童小麦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她知道以后居然没有哭,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Kevin在场,她真的一滴泪都没有掉,一直到回了家,她都没哭。我真后悔当时没有认真听叶安琪的吩咐,现在我是束手无策,都不知道让童小麦坐着好还是躺着好。再看旁边的Kevin,怎么坐舒服,怎么躺安全,好像都知道,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是这么多余。
结果,我这个多余的人在第二天就被下了逐客令,童小麦是这么跟我说的。
“姐,你挺想回家的吧?既然我现在都没事了,那你就赶紧买票回家吧,伯父伯母肯定特高兴。”亏你童小麦想得出来,什么叫没事了,合着有了老公就不要姐了,真是把过河拆桥学得绝了。那好吧,我就成全了她好了,我说:“那行,那我就回家了,反正我早就馋我妈的年糕了。”
我可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我是因为知道Kevin一定会照顾好童小麦才会回家的,而且我还没忘记替童小麦圆谎,我跟我妈说童小麦跟着去了两个同事,我再去不太方便,所以我可以回家了,我妈一听我要回家高兴都来不及,才不会管我是不是说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