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离岸渐远。湖水清澈如碧,大丛的水草在湖底摇曳。
此时早没了野鸭的踪影。
之前三个人只顾打水仗,衣服都已湿透。
朱大成见两个姑娘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十分不雅,又惦记陈少的事,便提议返航。
姐妹两人也感觉身上冰冷,点头答应了。姐姐一路指挥着:“从这边走……这里过去……”
朱大成难得与同龄的女孩子一起玩闹,十分开心。又想到回去就要分手,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此时两姐妹一边一个坐在船舷边,都脱了鞋,用脚丫拍打水面。
姐姐问道:“这湖里有没有大鱼?”
“有啊。这同里湖出产二百多种淡水鱼类,最出名的是同里湖鳖,就是甲鱼、大王八。”朱大成是导游,最会讲故事,“你们听过王八咬人的故事吗?”
两个女孩眨巴着眼睛等他说。
朱大成用手比画了一个锅盖大小的圈圈说:“这里的湖鳖可是出了名的,又大又圆,咬上人就不肯放嘴。”
姐姐嘲笑道:“吹牛,王八哪会咬人。”
朱大成想了想说:“给你们说个真人真事。上个月,就在同里正门进去的明清街,有个当地农民用木棍、绳子挑着一只王八叫卖。一对年轻恋人围着看新鲜,女的逗趣说‘买回去给你补补’,男的就和农民讨价还价。农民要三百元,男的说外面十元八元一斤,这只最多给你一百五。农民不肯。女的拨弄着王八说‘你这只都要死了,头都歪在一边了。’还没说完,手指就被王八一口咬住。”
姐妹两人听到这里,不约而同一声惊呼。
“当时那女的杀猪一样地叫唤,围了上百人看热闹。男的抓住王八壳子就向外拔,拔流血了也不肯松口。有过路的说‘要打雷王八才松口’,可是不能手上戴个王八等着打雷呀。最后还是一个老先生救急,他找来一截筷子,照着王八屁股后面用力一捅,王八就这样……”朱大成做了一个端肩提臀,痛苦的表情,“噢地一下,把女的手指吐出来了。”
忽然坐在船舷左边的妹妹一声惊呼,一下子倒翻进来,不停尖叫着:“我的脚,啊……王八……”幸好姐姐一把搂住才没掉进河里。
朱大成吃了一惊,心想没这么巧吧?连忙过去解救,一把抄起妹妹脚踝,左右看看,松了口气,原来是缠住了水草。
于是一手握住脚踝,一手帮她清理。手摸在脚上,像握了块肥皂一样光滑,心头微微一荡,忙镇定心神说:“没事没事,不是王八,是缠了水草。”
经此一闹,撑船的竹篙漂出老远,再也够不到了。
之前追赶野鸭,小船已偏离了码头。此时再寻来路,只见四下渺渺茫茫,只有些零散的芦苇丛,也不知撑到了哪里。
竹篙远远浮在水面上,约有三、四米的距离。
朱大成担心陈少一行到来,不禁焦急,于是把身体趴到船头,用两只手当做船桨来刨。
妹妹因为是自己乱喊王八才导致这种结果,心里怀着歉意,蹲在朱大成的后面,两手攥成拳头为他使劲。
小船却纹丝不动。
“没招了……”朱大成长叹一声,坐起来擦擦额头的汗水,“呼呼”喘气。
妹妹不好意思地望着他。
朱大成见她局促的样子,一缕湿发贴在额头上,显得十分柔弱,就笑着安慰:“不用急,等我想想办法。”
姐姐却开口了:“你们船家水性好,你下去把那个竹棍捞起来好了。”
朱大成立刻瞪眼。
“俺早说过,俺是导游,不是船家……反正俺不会水,大不了大家在船上过一辈子好了。”随即“嘿嘿”一笑,“回不去也没啥,我每天打鱼虾给你俩吃。生吃鱼虾叫刺身,鲫鱼刺身、青虾刺身、王八刺身……”
姐姐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吼道:“再废话我们先把你刺身了。”
“好啊,你敢打我。”朱大成也不示弱,“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打你怎么地?还敢躲……掐你,掐你……哎呦,还手是不是?哈哈,哈哈,痒死我了,妹妹快来帮我……”
妹妹见朱大成单手把姐姐按在船上,另一只手在她腋下、腰间一通乱挠,姐姐笑得喘不上气,连忙劝解道:“放了我姐姐吧,大哥……还不知道你贵姓……”劝了几句,不知道再说什么,显得手足无措。
朱大成挠得兴起,动作大了些,一把摸到个软绵绵的东西,思维还没反应过来,心脏先有了动静,像敲鼓一样“咚咚咚”狂跳不止。
略一定神,偷眼看被自己按在下面不断挣扎的姐姐,好象并没有意识到已经吃了亏,还在“咯咯”地笑,双手乱舞。
朱大成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来拍拍手说:“看在你妹妹的面上放过你了。”又对妹妹说:“你刚才问我贵姓吗?我叫朱大成,叫我朱哥好了。”
妹妹叫了声:“朱哥。”
姐姐一骨碌爬起来,还在为输了败仗生气,气哼哼地说:“你才多大?在我姐妹面前称哥?不过嘛……叫朱哥也可以,是肥猪的‘猪’。对了,‘肥猪哥’,简称‘猪哥’,哈哈。”
“要的噻,你俩又叫个啥子?”朱大成对此也无所谓。
妹妹说:“姐姐姓桂,我姓崇。以后你叫她‘桂儿’,叫我‘崇儿’好了。”
“啊,还有姓桂的人?”在朱大成老家方言里,“桂”、“龟”、“鬼”几个音节是不分的,叫‘桂儿’就是叫‘鬼儿’、‘龟儿’。
“龟儿”是老家方言里的一句脏话,应该可以算作第二或第三人称代词。如果是比较熟的哥们之间这样称呼,则又另有意味,不仅没有恶意,还显得亲热。
“‘龟儿’、‘龟儿’,听到没的……”朱大成嘻嘻哈哈不停逗趣。
转念又想:‘桂儿’、‘崇儿’不正好是‘鬼儿’、‘虫儿’的谐音吗。这名取得准,一个凶得像个小鬼,另一个乖得像条小虫,再也忘不掉。
又想起上月旅行社聚餐,计调部的黑子带来个漂亮女孩,羡慕得一群饿狼们狂献殷勤,大家都对黑子刮目相看。后来才知道,那是黑子的表妹,专门借来风光一下的。
如果下次聚餐,老子一下带来两个,都比黑子表妹漂亮,哈,乖乖龙的咚!
一边想着,嘴角自然而然带着笑容。
妹妹虫儿问:“朱哥,你在想什么?”
这时,远处湖面上,一船如豆,飞快地从水面掠过。
姐姐鬼儿眼尖,指着远处兴奋地说:“快看,有船。”又把双手拢成一个喇叭筒高喊“救命”。
三人连跳带叫,可惜距离太远,那船慢慢消失了。
在湖面喊话,四面开阔,无法产生回音,声音不能及远。
鬼儿不甘心,又用力喊了几次,直到脖子上青筋胀起,眼冒金星。
朱大成打趣道:“你声音太小,像个猫咪,他们听不到。”
“我像猫咪,你像什么?你来来看。”鬼儿一瞪眼,不服气地说。
朱大成灵机一动,想起一个猫叫和虎啸的典故来。
那是听一位SD游客讲的。据说,猫的叫声和老虎的叫声刚好相反,猫叫重音在后,声音从“咪”到“嗷”逐渐放大;而老虎是重音在前,一上来要有爆破感,头腔、口腔、胸腔同时用力“嗷”的一吼,然后慢慢过渡到“呜”。
于是清了清嗓子:“你们听听这是啥,嗷……呜。”
虫儿立刻拍手说:“是老虎,真像啊。”
鬼儿不屑地说:“狐假虎威。”
朱大成撇撇嘴,斜瞥着鬼儿说:“老子是虎啸龙吟、虎背熊腰、画虎不成……那个,骑虎难下。”一时间找不到太多形容老虎的成语。“反正老子喝过虎鞭酒,正宗同里湖大饭店用虎鞭泡的酒,老子身体里流着老虎的血。”
这话确实不是吹牛,朱大成和同里湖大饭店的主厨一向称兄道弟,虎鞭酒也是在他那里喝的。
不过后来国家禁止使用虎产品,再用虎骨、虎鞭泡酒都属违法。同里湖大饭店虽然还沿用虎鞭酒的名称,但是主材已经改为驴鞭、马鞭了。
尽管如此,其他几味药材仍是真材实料,什么人参、鹿茸、巴戟、肉桂、麝香、淫羊霍、冬虫夏草、党参,再配以茅台酒浸泡,壮阳滋阴、补肾固元,疗效明显。
“为什么要用虎鞭泡酒?”虫儿却没有听过这种酒的大名,眨着一双大眼睛问:“是抽老虎的鞭子吗?”
“呃……”朱大成犹豫了一下,“对啊,抽老虎的鞭子,比马鞭长一点点……我们不说这个了。”
忽然鬼儿一跃而起,兴奋地指着远处:“你们看,那边有船来了。”
果然在远处的湖面上,一条小船逐渐放大,越来越近。
三个人不停地跳跃招手,生怕船上的人看不到。
行得近了,对面船上站起一人,身材挺拔,面容英俊。
朱大成吃了一惊,原来正是自己要去迎接的贵客陈少。糟糕,这货本来就刁,如今没迎到他,更要有借口了。
陈少见到朱大成和鬼儿、虫儿同船,似乎有些意外,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朱大成飞快地想着借口,刚要回答,却听见身旁的鬼儿大声说:“陈师兄,快来救我和师妹,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之后的话朱大成一句也没听清,只知道对面的船贴上来,然后陈少亲自动手,一个一个把鬼儿、虫儿搀扶过去。心想:原来她们是陈少的师妹,怪不得一个比一个标致。也许只有陈少这种背景,才会有这样的师妹吧?
朱大成莫名地有些惆怅,仿佛在看着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和事,而自己身在其中,只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