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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过江龙

“成何体统!”

低沉震颤的声音如远雷一般炸裂开来。

韩为先一开始还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位剑宗的长老嫉恶如仇见妖必杀,一听说师无邪是妖国公主还妄想拜入剑宗怒而出手,结果却发现这道声音是来自山门的方向。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正落在山门的那栋牌楼之上。

这个人身材高大,脸型瘦长,五官原本颇为端正,但是那阴沉的脸色却让人望而生畏。他傲立在牌楼之上,一对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师无邪,师无邪也毫无惧色地与他对视。

面对这个明显来者不善的不速之客,孔慈并没有轻举妄动,反而是其他的弟子们纷纷拔剑,仿佛如临大敌。韩为先旁边那个微胖弟子更是向孔慈说道:“此人胆大妄为,请师伯下令将他拿下!”

然而孔慈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嗯?胆大妄为在哪儿?”

微胖弟子愣了一下,然后才支支吾吾地回答:“呃……弟子就是看此人敢践踏山门,落了我剑宗面子……”

孔慈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后说道:“且不说剑宗的面子是不是在这个牌楼上,现在他只是踩,又没有拆。剑宗从来没有哪条规矩说不能上这个牌楼……不然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们经常跑上去睡午觉吗?”

微胖弟子顿时就不吭声了。

在两人对话的时候,牌楼上的青年和师无邪依然在对视着。良久之后,师无邪才说道:“见过鲍叔。”

被称作鲍叔的青年冷哼了一声:“别叫我鲍叔,今天我们只谈公事。我是禁军统领,你虽是公主,但在军职上只是我的副将,明白了么?”

师无邪举起手,行了一个之前行过的那种特殊礼节:“明白,长官!”

鲍统领面色稍霁,说道:“师副将,我来此的目的,想必你也应该清楚吧?”

师无邪沉思了片刻,说道:“长老会?”

鲍统领点了点头:“五族长老有四族决定要将你带回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师无邪又问道:“路上拦着我的那些人也是他们的手下?”

鲍统领冷哼了一声:“那群盗贼山匪也配当手下?一些金银足够让他们卖命了。长老们也没指望那些人能把你怎么样,就是想拖时间,让你来不及入山门,到时候你自然得乖乖地回去,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一些。却没想到这帮废物连这个都做不到,这才叫我出手。”

师无邪点点头:“知道了。”

鲍统领似乎很满意她的知情识趣,说道:“既然都知道了,那就走吧。”

但是师无邪却摇了摇头:“不走。”

“既然你答应了……等等!”鲍统领下意识地就要转过身,然后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师无邪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的是,不走。”

鲍统领大怒,声音几乎都是吼出来的:“元圣国以体修为尊,你一个公主居然还想着当什么剑修!如果你是资质不够也就算了,但你明明是三年就能入地境的天才!好好呆在九灵谷接受我父亲的教导,天境也是指日可待,到时候就连国主的位置也不是没法去争!结果为了当个剑修,近十年的苦功都废了,不远万里来这北荒之地,值得吗!”

之前在场的考生不觉得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青年有什么威胁,但此时他在盛怒之下,气势不自觉地外放,让所有人都感觉身上似乎压上了几十斤重的担子。此时他们才发觉,这个鲍统领的实力绝对超乎他们想象。结合孔慈之前所说的“妖族不入天境,就无法完美地化为人形”,再看鲍统领那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的外貌,他们哪还能不明白,这是一个天境宗师?

然而即使直面一个天境宗师的威压,师无邪依然面色不改,平静地回答道:“值得。”

“你!”鲍统领几乎要被气炸了,“好,你自己不回去,我带你回去!”

他右手五指箕张,急速探出。周围的空气随着他的动作流动起来,五道带着一丝青气的疾风幻化作五指形状,从不同的方位袭向师无邪,仿佛要将她握在掌中!

即使是含怒出手,鲍统领却依然保持着节制,那五道疾风只是堪堪在其他人面前划过,没有碰到他们一星半点。但即使如此,韩为先依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从小到大,就只见过庄俭这个地境出手,而且当时庄俭还受了伤。而鲍统领却是实打实的天境,仅是随意的一招,已经足以让韩为先产生了这一招绝对无法抵抗的绝望情绪。

但是韩为先无法抵抗,不代表别人就不行。

从刚才开始,孔慈的手就一直笼在袖中。而此时鲍统领已经出招,他也依然没有出手。

他只是在那几道风靠近的时候,右脚往前踏出一步,整个人挡在师无邪的面前。

下一个刹那,那去势汹汹的青风凭空消失。

不是如同撞到墙壁那样四散开来,而是真正的消失无踪,不留一点痕迹,仿佛之前那从众人面前呼啸而过的疾风都只是幻术而已。

但是鲍统领却知道自己这一招绝非幻术。他将目光转向自己之前一直忽视的那个中年道人,开口说道:“好一招‘中流砥柱’,剑宗果然人才济济,只是这毕竟是我元圣国的家事,贵宗没什么道理来管吧?还是说,剑宗视我元圣国为无物?”

鲍统领一上来就以势压人,但是孔慈却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敢,鲍统领的这手‘东风唤’也是举重若轻,在下很是佩服。只不过,师无邪虽然是贵国公主,但她之前已在定心钟第二次响起之前跨过山门,按我剑宗规矩,她已是本派弟子了。既然她不愿走,那么我身为师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鲍统领眯起眼睛,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仿佛山雨欲来:“这么说,你是一定要和我作对了?”

孔慈依然不慌不忙地回答:“不是我要和您作对,而是……您是否一定要和剑宗作对呢?”

鲍统领冷哼一声:“人族的嘴皮功夫倒是真不错,不过手上功夫又有嘴皮功夫的几成?”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已然向上飞起。

修行分天地人三境,地境和人境的分界线并没有那么明显,但是天境和地境之间却是有着名副其实的“天壤之别”。地境修士尽管可以称得上身轻如燕,一跃可有数丈高,但只有进入天境的修士,才能真正自由地翱翔于九天之上,彻底摆脱束缚。尽管有些器修开发出了可以用来飞行的法宝,然而无一不是消耗极大,且在灵活性上依然不如真正的天境修士。

鲍统领飞到二十丈高便停了下来,再次伸出右手,五指张开。但这次他却不只是简单地张开手,而是凝成了爪形,然后猛地向上一提。

在场的人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那一瞬间轻了一些,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整个广场的空气都仿佛被卷了起来,在鲍统领的爪下凝聚成五团青色的风球,随后又迅速化为五条直径将近一丈的龙卷,发出犹如狼嚎的风啸。

依然是那一招“东风唤”,但之前鲍统领只是随手而为,此时却是将这来自家族祖传功法《风雨录》的招式彻底地发挥了出来。

在庄俭走后,韩为先从父亲那里了解到了许多修行界的事情。现在他已经明白,和故事中所讲述的不同,九洲并没有什么天庭,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天庭上的仙人下凡。普罗大众都把能在天上自由翱翔的天境宗师当成仙人,但是在修士们看来,自己仍然只是凡人——力量大了一些的凡人。

然而,在此时还只是一个人境修士的韩为先看来,鲍统领这种毫不费力地就将风操控于股掌之间的手段,已经与仙人无异!

孔慈看得出鲍统领已经是在动真格的了,但是他的脸上依然是那一副平静的表情,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此时,鲍统领蓄力已足,右手向下一挥,五道青色龙卷如离弦之箭,扑向孔慈。

如此大的声势,自然没法和之前那样不波及旁人了。不过剑宗弟子早在鲍统领飞上天的时候,就已经迅速地将考生们撤到了远处。此时孔慈周围二十丈内空无一人,昂首向天的他,仿佛一只面对着惊涛骇浪的孤燕。

然后他轻轻地拔出了自己那把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特点的佩剑。随后,风乍起。

风乍起——这是一个初看很诡异,但仔细琢磨之下又很贴切的形容。在那五道龙卷的影响下,就连二十丈外的人都被吹得衣袂飘飞。但偏偏离它们最近的孔慈,却处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而就在他拔剑的那一刻,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宛如被吹皱的春水。

剑尖勾起的与其说是风,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势”。随着孔慈的剑在空中轻拢慢捻,重抹快挑,这种“势”也分化为五道,迎向张牙舞爪的五条青龙。

“势”原本只会直来直去,但是在孔慈那精妙到了极点的控制下,这五道“势”都呈螺旋状推出,刚好与其各自对上的龙卷方向相反。

双方一大一小,一快一慢,两者的碰撞,乍看之下似乎实力悬殊,但是在双方撞上的下一个瞬间,这片几乎影响了整个广场的波澜瞬间重归平静。虽然不如之前孔慈以“中流砥柱”镇压指风那般无形无迹,但整个过程依然快得让人难以反应过来。

但是鲍统领显然不属于“难以反应过来”的人。在招式被破的同时,他已经凝爪为拳,自高空直落而下,一拳直取孔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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