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昏迷了有多久,我做了很多梦,乱七八糟又好像条理通顺的梦。我梦到我和师傅在山上的冬天,我们两个坐在道观的大殿里围着一个小火堆烤地瓜,地瓜只有一个,烤地瓜的香气馋的我恨不得连碳一块儿吃掉。
师傅揪着胡子死死的盯着火堆咽口水,跟我说“天儿啊,这只鸡腿给师傅吃,师傅教你念字。”
我看着火堆上变成了油光闪闪的鸡腿的地瓜,死命的摇了摇头“师傅啊,这个烤羊腿给我吃,我吃饱了下山给你讨酒喝!”
“我是你师傅你得让着我!”
“我是小孩子我要长身体!”
“你怎么不心疼老人!”
“你确定一个每天跟小孩子抢东西吃的家伙是老人?”
我俩大眼瞪小眼的死死盯着对方,争锋相对的谁也不肯让步,结果火堆上的地瓜就这么考成了一块黑漆漆的焦炭。
师傅一看,往地上一坐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揪胡子,我也开始哭摸了摸下巴没什么揪的我就开始指着师傅骂“你和老不羞!你赔我烤羊腿!”
哭着哭着师傅就开始上手往我脸上挠,我起身准备和他对着挠,突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很多头发死死的缠住了我,我死命的挣扎,再一看,师傅哀嚎的脸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笑容狰狞的小孩子,他的脸像是泡在水里很久了,皱皱巴巴的看不清楚五官,可是我还是可以看出来他朝着我恶毒的笑。
“你替我死吧!你替我死吧!”小男孩朝着我不停的念,我惊恐的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的朝我贴近,却死死挣扎不开。
“啊!”我闭上眼睛惨叫一声突然有了力气,一睁眼看到了招待所灰蒙蒙的天花板,透过脏兮兮的窗子,阳光刺眼。我坐起身子大口的喘着气,一不小心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疼的一口气没喘上来闷在了嗓子里开始剧烈的咳嗽,我痛苦的趴在床上,疼的眼睛鼻涕都出来了。
“呀!”我听到有个女人惊呼,然后一个人跑过来扶住我拍着我得背给我顺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我哑着嗓子去看,看到了苏荻带泪的脸。
“…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看她焦急的脸,我没来由的心一暖,想要安慰一下她,话刚一说出口,就觉得眼前一黑,再一次昏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天已经黑了,我艰难的睁开眼睛身体虚弱的像是病了好久的人。
“哟,我儿子这是睡醒了?”一个人戏谑的在我身边说道。
我扭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我那个心眼大的惊天的老爹,吊儿郎当的坐在房间的桌子旁喝水,翘着二郎腿一副从来没见过的流氓气。
“你…怎么在这?”我虚弱的问他,嗓子疼的像是声带被撕裂一样。
“我怎么在这?我藏了二十年的宝贝儿子,被人挖出来,还被人带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差点给他弄残废,你说我怎么在这儿?”老爹呵呵一笑,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杀意,我一时间有些恍惚,这还是我记忆里那个脑洞开到天际的爹吗?
“…你到底…是谁?”
“你猜!”
“好吧…你还真是我爹。”我皱着眉头说,脑子又开始阵痛,我的眼前又开始发黑,险些又昏过去,老头子看我状态不是很好,罕见的提醒我注意休息,然后起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白启明带上了门,吊儿郎当笑着的脸一瞬间就垮了下来,面色铁青的走进了大厅。大厅里气氛很压抑,没有人敢在白启明生气的时候触他的霉头。
何立强看到白启明走进大厅,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白启明平静的走到白二爷面前,打了个招呼“二叔。”
白二爷点点头,笑呵呵的招呼白启明坐下,白启明拉了一条凳子拍了拍灰大大咧咧饿坐了下来。
“我说,我刚到地方,没人跟我讲讲怎么回事吗?”白启明清了清嗓子开口说。
何立强叹了口气,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谁不知道白启明是个疯子,他发起疯来谁都拦不住,这么些年来,原本八门里少有的一门文化深的白家,就因为出了个白疯子,这些年来慢慢的比满手人命的张家还叫人害怕。
“白叔,怪我们。”苏荻站起来,低着头说。大栓跟着忐忑不安的站起来。
“我记得,你俩是跟着孙苗苗那孩子查孙家那条线的吧。”
“嗯,三是跟着三哥的。”
“他孙苗苗只会手艺活,脑子不大灵光,你苏荻代表着你们千门的门面被人带着耍着转圈?”白启明说着嘴上带了火气,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大厅里的温度,再一次降到冰点,苏荻低着头开始小声啜泣,原本杀伐果断的八门女巾帼,这两天生生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何立强,你呢?没什么要说的?”白启明兴许也是知道自己话有些重了,对一个半大的孩子提这么多要求有些过分,于是话头一转,看向了带白乔下地的何立强。
“你这排教当家也有些年头了吧。”白启明语气里满是戏谑“怎么今儿这么威风的何大当家下了地,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呢?我听人说,路上你就摸清楚我儿子的身份了是吧。”
何立强醒着头皮看了白启明一眼,咬着牙说“白爷,这也不能怪我,您这些年把他藏的那么好。我是看了一次他的黑纹,可是人总有眼花的时候,再怎么说外面现在不太平,我总得小心一点。”
“哦,那你看了第二次他的黑纹,这下子心里确定了吗?”
何立强没敢说话,白二爷总算是插了一句嘴“启明,够了吧,我让小何下地以后试一试他的。”
白启明一听,怒极反笑“说的也对,怪也就怪是我托大,认为自己藏的太好,每人能把他找到。”
他顿了一下,站起身子满目血红,死死的盯着大厅里的人笑着说“我儿子从小就苦,他救了你们八门所有人,包括你白二爷的血亲。他一身黑纹好不容易消了,好不容易能够不在被你们牵连,今天你们又帮他走进来了。”
“当初你们这些老头子,人模狗样的跟我保证这辈子也不让他再受一点儿伤害,现在呢?是不是还当我白家是当初那个白家好欺负呢?”
“试一试,说得倒好,我白启明的儿子你们来帮我试。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白启明说着话,最后胆大包天四个字说的呲目欲裂,浑身的杀气硬是吓得门口蹲着的一个伙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启明许是发够了火,平静了一会儿,扭头就朝着白乔的房间走,何看着白启明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背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