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郑国宝成亲之日,整个杭州都震动起来。杭州文武衙门全体出动,从衙役民壮到官兵驻军,都要上街维持秩序。丐帮杭州分坛,早在十几天前,就被集体驱逐出去,只有净衣派还允许住在城里。污衣门得了消息,等到国舅什么时候走,你们什么时候才许回来。
杭州的的大小门面,也按着各自的规模、经营状况,接了摊派。要出人、出钱、出物,为国舅贺喜。为了这举措,郑家列祖列宗,几辈女眷都遭了殃,不过实惠还是落到了郑国宝口袋里。
杨登龙这一行人在贺喜的队伍里,最是惹眼。单是那四十万白银,就要出动许多大车来拉,还有五十匹淮北名马,以及十二乘抬着扬州瘦马的轿子,在送礼的队伍里,也得算是出挑。等到了梅庄门外,杨登龙一行人却被门口的官兵拦住了去路。
他这二十名亲兵,都是苗王为他特意选拔的族中勇士,个个身高体健,耳戴金环,面貌打扮,与汉人不同。尤其他们每人腰里挂一口弯刀,更是引起了锦衣卫的重点关注。
今日上门贺喜的江湖豪杰无数,可是大家都不曾携带兵器,这二十几个身材魁梧,携带利刃的大汉,谁敢放进去?那些苗人不通汉话,又在播州一代做惯了三等大爷,于锦衣卫的厉害并不清楚,两下几乎冲突起来。孙富连忙上前道:“几位,你们这是做什么?他们是我孙富带来的,难道我做不得保么?”
他前者送了五万银子,为郑国舅贺喜。又与徐希等三人,一起在西湖品尝了一下船娘味道,如今正是梅庄的座上宾。按着郑国宝的说法就是:花了这么多钱,也该享受一段VIP待遇。那些锦衣见是他作保,也就不再为难,放他们进去。
郑国宝成亲几次,这一套也算是驾轻就熟,花红轿子从杭州知府的一处别院,将任盈盈接出来,算是成全了她坐花轿的念头。郑国宝也骑着马,走在前头。
等到进了大厅,拜堂之时,郑家的长辈不在,就改为朝京师方向磕头拜天子。等到他来到堂前,张芙蓉与几个喜娘,搀着戴着红盖头的任盈盈,慢慢走到堂前。饶是任盈盈武功高强,今日今时,也得装做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任人牵着走路。
“原来,这就是成亲啊。”任盈盈不比郑国宝经验丰富,这几日里把她折腾的七荤八素。更想到将来要做个豪门贵妇,洗手做羹汤,还要与一干妻妾争宠,去抢一个男人,心里还有些莫名的恐惧。反倒是被她平素欺负的张芙蓉,用好话安慰她“圣姑,你也不必多想。你再怎么样,也比我的命好的多。再说,你是女中须眉,才智过人,江湖风浪都过来了,还怕小小的家宅争斗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女人成了自己的贴心人?任盈盈回忆了一下,真不记得给过她好脸色,怎么她反倒是一副自己人的语气?如今她身上的禁制已经解了,一身武功早已恢复,只是那三尸脑神丹的骗局没有解开罢了。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越是这种主动服软的人,越要仔细提防,莫要大意中了暗算。
今晚就要洞房花烛了,以往与郑国宝亲热时,虽然已是无微不至的地步,但总算守住了最后的防线。一想到今晚就要真杀实战,以往学的那些理论知识,要应用到实际层面,任盈盈只觉得双腿发软,心里砰砰乱跳,身上没了气力,没人搀着还真走不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却觉得搀扶自己的人里少了一个,而且是最有力量的那一双手臂离开了。果然是张芙蓉这个贱人,她难道想让自己在大庭广众突然跌个跟头出丑么?等我过了今天,就让她知道知道,姑娘的家法,可不会因为嫁了人就收拾不了你。
只听得张芙蓉用尽气力,高喊一声:“夫君小心,有刺客!”
这一声总算是把任盈盈的思绪叫回现实,有刺客?难道是圣教的高手,混进了婚礼现场,想要对自己或是郑国宝下手?多年历练,让很多反应已经快过了思绪。大红盖头扔到一边,抬手抓过一个婆子当做盾牌挡在身前,同时朝郑国宝那看去,若是有人朝他发动攻击,自己便只好拼了命去拿身子挡了。
只见张芙蓉纤手抬处,银光点点,就在这须臾之间,竟是发射了不知多少暗器出去。
任盈盈凤目怒张,这是谁给她的暗器?难道不知道,这贱人得了暗器,就如同老虎插了翅膀?她几乎想到,这是张芙蓉早就想好的阴谋。先假意服从,骗取信任,等到功力恢复之后,再在大庭广众下射杀自己的男人。
几乎想也不想,任盈盈一脚踢开那婆子,用尽平生气力,足尖点地,红影飘动,人已经扑向了郑国宝。“国宝小心。”她一边喊着,一边猛扑过去,只求能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遮挡住所有的暗器。
“能和这个男人死到一起,也挺浪漫的。”在这一瞬间,任盈盈脑海里飘过的,却是这么一个充满话本风味的念头,甚至想着,在坐的这么多文人,会不会把她和郑国宝的故事,写的缠绵悱恻,哀怨动人?
郑国宝一声惨叫,人已经被扑倒在地,可是任盈盈却没感受到预想中暗器入体的疼痛。低头看去,郑国宝呲牙咧嘴,表情痛苦,但是身上,一时也找不到伤口。见任盈盈四处乱找,郑国宝道:“你找什么呢?我没事,就是被你砸了一下,脑袋磕地上了,真疼。”
杨登龙所处的位置,乃是大厅的角落。新人进大厅时,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一对新人身上,又有张芙蓉那如同天仙降世的人儿,把人的眼光引了过去。因此他悄悄站起身来,并没引起人注意。
他的大枪分做几节,在数名亲兵帮手下,眨眼间便已经拼接成型,一枪在手,杨登龙信心百倍。郑国宝看步态就知道没练过什么武艺,自己只要一枪,就可以刺死他。
那任妖女身边的女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那不是那个翠烟门的逃徒,这几年一直给自己寄钱的女人么?对于她的情爱,杨登龙不是不明白,而她的姿色更是远胜自己家那个腰粗如水桶的黄脸婆。可是莲亭叔说过,要一夫一妻,不纳妾。那才是成大事者,应有的素质。便是养外室,也不成。因此自己只得挥泪斩情丝,对她的柔情不予回应,没想到,她居然也跟了那狗贼?
这念头在他心里也只一瞬而已,张芙蓉在他生命中占的位置微不足道,这女人对自己的感情正好利用,也许待会还能挟持她杀出去。可就在他迈步猛冲向郑国宝时,张芙蓉也已看见了他。
当日见义勇为,一人敌一门的播州杨将军。几年不见,风采依旧,甚至更多了几分英气。还是那赛潘安,胜宋玉的相貌,还是那宛如天神下凡的英雄气概,还是那条丈二银枪。
张芙蓉没想到,几度在梦中与自己行走江湖,夫唱妇随的情郎,居然真出现在了面前。可惜物是人非,很多事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见他手中端定长枪,直取郑国宝,她只觉得心头像被谁狠刺了一刀。大厅中人并没在意,杨登龙武功高强,等到任我行等人反应过来,也救不了郑国宝。只要自己什么都不做,这个夺去自己清白,毁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就将授首枪下。自己的大仇,也就报了。
可是下一瞬间,她却选择了放开任盈盈,高喊一声有刺客,接着便将自己身上的各种暗器朝杨登龙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