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二人并无心力去睡觉。
赵宁的这件案子实在有些棘手,验尸结果表明他的确是死于中毒,而那毒酒除了春花楼的人以外,也只有宁十七接触过。
并不排除春花楼的人可能与赵宁有仇,然后蓄意谋杀。但宋小仙在回来之时特意闻讯了一番,结果令他很失望,没有一个人有嫌疑。
赵宁乃是富家公子,但行事还算低调,根本不会惹来他人的怒火。且平日里他对待楼内的伙计也还不错,时不时的也会打赏一些,故而基本排除春花楼内之人的嫌疑。
转而去看宁十七,便如他说的那般,他要杀人根本没有必要下毒,而且就算下毒,也根本不会被人联系到自己,更不会等着人来抓。
就在宋小仙着急整理案情之时,紫诺匆忙跑进房间,急声道:“县衙方面刚才传来话,说是宁十七已经认罪,三日后处斩。”
“什么?”宋小仙愤怒的将手中之笔甩在一边,大怒道:“岂有此理,这定然是屈打成招。不行,宁十七有冤,我要为他洗冤。”
紫诺望着怒气冲天的宋小仙,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站在一旁,低声道:“刘大人让你将李愣子的案子整理一遍,说是要交予提刑司。”
“交个屁。”宋小仙大怒道:“一个意外死亡如何交?难不成把他打人的事实交上去?到他那能通过?这狗官,真该杀。”
虽然是这般说的,但宋小仙也只得照办,毕竟自己现在还要靠这衙门混口饭吃,而且整理案情是他职责所在,也无法推脱。
“宋历十三年夏,平安县南城杂货铺李愣子身死。经检验,乃是死于中毒。毒源自于自家墙角所长杂草中的胡蔓草,故定为意外身亡。”
“不对。”宋小仙神色大变,惊声道:“这案子有问题,我要在验。”
紫诺脸色也为之一边,忙跟在宋小仙身后,询问道:“何处有误?死者的尸状正是死于毒发,而且在砂锅里也有胡蔓草的叶片。”
“胡蔓草虽说剧毒,但也有一定的量才能致死,那砂锅里只有一片,而且很新……。”
宋小仙几乎是跑到衙门的,此事太过重大,需要快速处理。重新验尸不仅要得到当事人的家属同意,衙门里也要重新备案。
经过一番协调,县衙内的凭证终于解决。下一步要解决的便是李愣子的夫人赵月娥。
宋国之人多迷信,信奉入土为安,所以想要将一个入土为安的人,在从坟墓之中挖掘出来,在经过一番检验,那是很难的。
走到杂货铺时,宋小仙并未着急进去。
他感觉有些奇怪,李愣子仅仅在死后第二天便下葬,完全不符合常理。赵月娥为何匆匆将丈夫下葬,她在害怕什么?
望着生意兴隆的杂货铺,宋小仙迟迟没有进店。
一旁的紫诺也看出几分异样,她好奇的问道:“赵夫人虽说死了丈夫,但现在看起来倒是一点事也没有,还能和店里的常客勾搭。”
宋小仙望着杂货铺里与几名男顾客笑骂的赵月娥,只觉心中一凉,不由的后悔自己当时还欺瞒刘云明,给她讨来那几百两银子。
“我们进去。”
宋小仙沉沉的说了一声,随即将手背在身后,几步走进杂货铺中。
“赵夫人,好久不见。”
赵月娥正在和一名顾客谈论这几日的新货,见宋小仙进店脸色微变,但很快便笑容密布:“原来是宋先生,今日倒是清闲还能来我这杂货铺子。”
宋小仙见对方这作态,也无法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也是一个人的人生态度,倒也不能让她终日以泪洗面,这样也不好。
“今天来,倒还真不是闲来无事,能否借一步说话?”
开棺验尸不是其他事,宋小仙只能与家属沟通,万万不能强逼,固然态度一定要好,而且事情还不能声张,免得给家属带来其他方面的影响。
见宋小仙神情凝重,赵月娥也收起了笑容。二人一同来到后院之后,她才低声询问道:“难道是家夫的案子出了什么岔子?”
宋小仙沉沉的点了点头,期间他看到墙边的杂草已经被清理干净,心中又有几分疑惑,赵月娥到底在掩饰什么。胡蔓草虽说普通,但也很难生长在自家院子里,难道是自己大意看错了?
绝对不会,那片胡蔓草现在还在县衙里做物证。
稍微一顿,宋小仙道:“之前判断你夫死于中毒,根据验尸也是这般,只是后来我才发现这一问题,胡蔓草有剧毒,但也需要一定数量,仅仅一片是做不到的。”
“不是死于中毒。”赵月娥神色微变,喃喃道:“我夫向来为人憨厚,虽说笨了些,但待人却是极好的,绝对不会与人结仇,是谁……?”
宋小仙微微一怔,虽说赵月娥之前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但即便是现在他还不信凶手与赵月娥有丝毫联系,因为他看到井边的砂锅碎片。
那定然是赵月娥念及丈夫之死,迁怒于这砂锅,所以将其摔碎。而在人前表现那般,完全是因为她强势的内心,不愿表现太过伤悲。
宋小仙深深叹息一声,这才道:“你夫之死,很可疑。还望夫人能将那日所发生之事全数告知与我,便从赵县令对你不敬开始。”
原本被**,这样的事很不愿提起,但关乎到丈夫的死因,赵月娥也不在藏掖,她对宋小仙说道:“那日我进货途中被刘云明撞见,他意图对我不轨,但碍于我的斥骂,只得离去。后来我到家中发现,我夫浑身是伤,虽说不重,但也十分生气,然而民又如何能与官斗。看着夫君的伤,心疼之余便去药店抓了些药,药店掌柜可作证。”
宋小仙接过赵月娥的票据,那正是抓药的凭据,上面有当天的日期,可以确定赵月娥所说无误。
宋小仙继续问道:“药是你亲自熬的?”
赵月娥回答道:“我与夫君皆是孤儿,所以并无他人照顾,熬药这种事也只能我去。”
宋小仙道:“期间你可曾离开过?”
赵月娥一怔,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接着低声道:“对了,那天熬药之时,正好衙门来人催要长钉,正好在熬药这期间我便将打好的长钉送到了县衙。”
“这样。”宋小仙微微点了点头,又道:“若想要彻底查清你夫死因,还需要再次验尸,还请夫人见谅。”
赵月娥神色大变,急声道:“这万万行不得,我早一日下葬便是想让夫君早些入土为安,现在又要开棺,这我无法答应。”
宋小仙皱了皱眉头,这一结果他早就料到。家属不予验尸,自己也无法强逼,此时自己只能先将此案放一放了。
就在宋小仙正准备离开之时,赵月娥忽然拉住宋小仙的衣袖,她跪倒在地上,哭诉道:”前些天夫君也托梦说他死的冤,本没有在意,但经过先生这般一说,看来的确有问题。只是……。”
对方终于有些松动,宋小仙心中大喜,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赵月娥苦笑一声,道:“我想先生也很清楚,若我夫并非死于中毒,那么凶手的出处只有一个地方,到时候即便案情清楚,也无法为我夫报仇。”
宋小仙将赵月娥轻轻扶起,他忽然发现这夫人真的很厉害,一些自己都没有考虑到的东西,她都考虑到了,而且很周到,也很现实。
宋小仙轻叹一声,淡淡道:“我想即便无法将坏人绳之以法,也要让自己做一个明白的人,去验尸把。”
赵月娥也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