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很快在热衷八卦的京城百姓中口口相传,也最终经由一人传入太子耳中。
太子回宫后,未在宫中住下,而是回到其建在宫外的别苑。
他刚上朝回来,还穿着朝服,身后跟着不少人,其中有禀事的大臣,他边走边听着,步速不减,带着王者天生的倨傲之气,也带着特有的懒散恣意。
几个大臣轮流说着什么,他闲散听着,偶尔回一句,多是简单明确的指示,身旁人毕恭毕敬地记下。
别院建得风雅,与皇宫的富丽堂皇相比,别是一番清幽景象。折过回廊,往深处是座凉亭,他往那边瞥一眼,不请自来的六皇子与暂居此处的符桑正一同立于亭内。
“七弟!”六皇子也见了他,远远地招手。
六皇子与太子仅相差一岁,两人一同长大,其他皇子见了太子,多少有些惧畏,只有六皇子神经大条,没心没肺,没事就往别苑跑。
太子自然是不像他那么闲,前来禀事的人一拨又一拨地进出,比皇帝的御书房还要热闹。
六皇子在凉亭待得无聊,身边只有个符桑,还是个性子极冷的,纵然两人相识也有十余年,说过的话却是屈指可数。六皇子殿下默默看着眼前之人孤然而立的侧影,打量他似乎永远不会脏的一袭白衣,心下十分担心稍不注意符桑公子便会羽化登仙。
好在这时候,太子爷终于忙完了事,赏脸来见一见他六哥。
他换下了朝服,一身玄色的衣裳,步入亭内之后很自觉地找了个石凳坐着,一贯的目中无人本大爷舒服就好的做派。
“母后正大张旗鼓地为你选妃,你倒是清闲。”六皇子暗暗组织了半天语言,心想拿选妃之事一鼓作气将他噎死,没想到一出口竟是句睁眼瞎话,他倒是如何看出来他很清闲……
符桑幽幽地转过头看他一眼,又幽幽地回头,六皇子顿时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
“我不急,”那边,太子大人同样幽幽地发话,“六哥不是还未娶亲。”
话说到这,噎的竟是自己,六皇子十分委屈,咬了唇不说话。
有丫头端来茶水,分别为三人呈上,六皇子眼睛一亮,趁此反击,“原以为七弟这儿的茶是最好的,直到在行宫有幸喝了回华四公子亲手调制的茶,才方知什么叫唇齿留香,更胜美酒啊,啧啧。”
边说,边满脸陶醉地回忆。
太子喝茶的动作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停顿,似乎并不打算接话。
“不止华四公子,其妹玘瑶也真真是个妙人,”六皇子再接再厉,“你六哥我也是见过世面的,玘瑶公主的容貌,着实将满京城的姑娘都比了下去。”
说完,又加一句,“包括母后为你挑的那些个。”
原以为可以趁此炫耀一番,没想到那边,太子喝完了茶,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再无回话。
“不不不,我还未说到关键,”六皇子跟自己较上了劲,“玘瑶公主最绝的,不是容貌,而是才貌双全!她昨日作的那首诗,如今京城里都传遍啦,我起初也没想到玘瑶公主久居闺阁,竟能有如此视野和胸襟。”
他回想起昨日,那诗由公子律念出,他在一旁听着,这诗并不如仪人公主的雅致,但内容立意却让人眼前一亮。
三年翘首换白骨,泪覆残甲诉衷肠。
合卺共饮忘川水,来年坟头草枯黄。
玘瑶公主对边关将士的体察同情,对思妇的揣度惋惜,让人眼前惊艳,很难想想一位养尊处优的公主,诗作会是如此浩然大气,其爱民求和的胸襟,也可在诗中窥见。
公子律与六皇子连连赞叹,当即便要登门去拜访,一旁的小丫头却慌了,支支吾吾地,最后终于交代,说这诗是她偷偷拿出来的,玘瑶公主性情柔敛,不许她们在外面张扬。
一番话,让六皇子对玘瑶公主更生几分钦慕。
六皇子这边回忆,那边,太子听完稍作停顿,似乎想到什么,六皇子见他终于有所反应,十分心喜。
“行宫里住的还有谁?”太子问。
“啊?”这问题倒出乎他意料,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行宫里啊……无非就是那几位公子小姐,夏侯律,华子朔,华玘瑶,楚仪人……”他说了几个名字,“哦对了,还有你的祁裳姑娘。”
太子此时将茶杯放了,悠悠然起身,没看错的话,眼底终于带了兴致。
“去看看。”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