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苏万朝楼下招呼一句,就有一个女子上了楼,
这女子身着长裙短钗,不似吕意那般男子打扮,缓步上了楼,就径直走到苏林面前,拜见着:“子榛见过林公子。”
这话一落,如金玉相击,余音清脆而悠扬。
“林公子!”苏林忽然有些窒息。
他被那些奴才、护卫、管事这样称呼,半点感觉没有,但听着这一声喊,心脏却是猛跳。
“苏子榛?好家伙,这脸蛋……怕是可以捏出水来?”看着眼前秀美的面容,苏林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
他的心砰砰直跳,使得血都流到了脸上,满脸通红。
第一次接触这样美丽的少女,他有些恍惚,又有些难以自持。
“子榛这‘魅狐真形’,真是越来越强大了,不愧是天生的魅体,这‘魅狐真形’都快要融入骨子里了,一举一动,都不用执念配合,自然就有一股魅惑之力……”
苏万看着苏林通红的脸色,不禁心中得意:“别说你了,我苏族少年,真意不到纯白的,哪一个不是被子榛的神魂颠倒?一套房子或许还不够分量,但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有子榛,还怕绑不住你?”
想了想,苏万开始介绍道:“这是我早年收的一位义女,一直亲如己出,她可是很仰慕你这样的文采之士啊!”
“哦……”苏林这时已经有些呆呆的了,只觉得眼前这女人,一举一动都充满风情,眼珠子一放上去就挪不开了。
“子榛?还不坐下,和这位句句真文的大才子聊聊……嗯?位置有些挤了?”
“那个,曾儿,”苏万一皱眉,随意指了一桌:“你让一让,到那去坐吧。”
“什么!”三少爷苏曾一愣,虽然说自己是庶出,又没有成就真意,但是,现在居然落魄到了……要给一个女人让位置?
但是家主威严,抗拒不得,而且他回头一看,忍不住就眉开眼笑:“子榛,请坐!”
等到子榛坐了下去,苏曾才反应过来,呆了一呆,懊恼的朝另一桌走去。
而与此同时,苏林忽然间后背心一凉,一股面临危险的直觉,立刻出现。
“嗯?”苏林心神一收,瞬间脸色由红转白:“有人要害我?”
苏林徒然警觉起来,心念急转,眼神瞬间脱离苏子榛,四下扫视:“是苏曾?不对,这人窝囊,有地位没实力,那是……”
下一刻,九少爷苏胜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就落入了苏林眼中。
“居然是这人?他吃味了?不对啊……他一个少爷,又中了案首,怎么可能看重一个义女?”苏林忽然间有些奇怪:“难道说这个义女,还有什么特殊?”
“咦,我刚才是怎么了?居然生出那些旖旎念头?”苏林突地一个激灵,察觉一丝不对。
“作出了真文,达成了目的,我应该想着抽身而退啊……这个女人?”一念猛然闪过,苏林如梦方醒:“唔!是美人计!”
他的眼神一下子清明过来。
于是再看那‘子榛’时,身段还是那样标致,脸蛋还是那样美丽,却似乎少了些什么……那种隐隐可以掐出水来的韵味,没有了。
而子榛这时,也有些惊讶:“苏曾好歹也是个族里少爷,就因为这个人,家主就让苏曾让了位置?”
“看来在家主心里,这人分量不轻啊……句句真文?这人真有这能耐?”心里想着,她再次看向苏林,却发现他的眼神,已然清明。
“咦?居然就挣脱了?”苏子榛大吃一惊:“灰色真意,居然能抵挡我魅狐真形?怎么可能?”
她可是灰白真意,而且由于独特的体质优势,学习魅狐真形已经入了门槛,就算不操纵执念形成真形,身体也会自然而然的模仿出魅狐姿势,影响旁人……一般灰色真意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挣脱?
“难道这人真的是心智坚定,远胜常人?”子榛吃惊过后,暗暗思量起来:“这人以家丁身份中得童生,甚至被称赞有句句真文之能……看来我真是小看此人了。”
“龙能腾九天,又可隐鳝穴,这人能从烂泥里翻身,可见本质就是不俗……这等人隐含的价值,比这些公子哥儿只高不低,就算家主不吩咐,我也应当交好。”子榛渐渐得出评价,心中有了主意。
于是举杯,露齿一笑:“林公子,我先敬你一杯!”
“哦,嗯……”苏林含糊着答应,随手喝了一杯,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这会已经琢磨过来,这女人能被苏万收为义女,肯定不是好招惹的,与其被蛇蝎吞噬,不如早早避开。
只是他虽然有心躲避,但却还有个疑惑未解:“这苏万想要拉拢我,是很明显的,可是真文真形都拿出来了,为什么念器却只字不提?”
对于童子试时见到的那铜印念器,苏林还一直耿耿于怀,他可不相信苏族会没有。
“既然苏万让我跟她聊聊……”苏林这时看了看苏万,似乎正在安抚苏胜,便问着:“子榛姑娘,苏族是不是没有念器?”
“念器?当然有。”子榛听了一怔,有些不明白苏林意思。
“虽然本国尊崇儒术,不善器道,念器一般只有官府才有,可我苏族好歹是出过举人,若是几件低阶念器,应该还是拿得出来的。”子榛略带骄傲说着。
“嗯?低阶念器?还只有几件?”苏林一听,心却凉了半截:“念器居然这样难得?”
“难怪……这已经相当于镇族之宝,怎么可能会给我?”苏林这时恍然,不禁自嘲一笑。
“怎么?莫非林公子有念器,想要和我苏族交易?”子榛笑着问道。
“呃,当然不是……你刚才说什么?本国不善器道?”苏林开始转移话题:“莫非子榛姑娘对别国,也有所了解?”
“谈不上了解,略知一二吧,”子榛红唇抿一口酒,微微一笑:“林公子若是想听,子榛可以变为你介绍。”
苏林其实无心深谈,可这宴席还没结束,又是他先开的口,实在不便避人家如蛇蝎。
于是只得说着:“我见识不多,子榛姑娘随意说就是。”
“嗯,那咱们就从邻国说起吧,”子榛点头道:“咱们蔡国是候国,邻国自然也是一样,但是各国所尊崇的学派,却不一样。比如我蔡国尊崇的是‘儒家’,而贺国却是‘道家’,申国又是‘兵家’,并且因为学派不同,导致真文、真形也各不一样。”
子榛说着,却见苏林面无异色,显然这些早已知道,于是停顿一下,改口道:“话说回来,众候国看似广阔,其实都是建立在‘巴原’之上,毕竟有候国,就有封侯国,而巴原之主——巴国公,就是封侯之人。巴国公独尊‘墨家’,所以其辖下候国,包括我蔡国,就都不得再尊‘墨家’。”
“哦?巴原之主?巴国公?墨家?”苏林这才来了兴趣:“各邻国无非就是儒、兵、道三家,我还算有所了解,而这墨家虽然也是百家之一,书中却一笔带过,只闻其名,不知具体详细,原来是因为‘巴国公’的限制?”
“不错,百家分散各地,影响力也不相同,比如巴原之上,众候国无非儒道兵三家,但墨家的真文、真形,却只有巴国公才能掌握,”子榛微微一笑,解释道:“虽然墨家对于真文造诣,我不清楚,但墨家对于万物规律的模仿,却极为擅长,创造出来的真形,可以称得上是夺天地之造化。”
说着,子榛又举例道:“其中‘飞鸟’‘地鼠’‘游鱼’等真形,和儒道兵三家真形不同,根本不适合人体,但通过将执念,形成真形固化到器具之中,却可以形成念器,诸如机关傀儡这等死物,真意驱使之下,却可以如鸟飞翔,如鼠钻洞,如鱼入水……”
“也就是说,墨家居然可以炼制念器?”苏林听了,顿时恍然:“这等炼器技术,难怪巴国公要独尊墨家,这样一来,巴原十国,就因为念器垄断……这是限制候国的手段啊!”
“说的不错,”子榛眼神一亮,赞同道:“念器垄断,十国国君就必须年年上供,才能够得到巴国公赏赐,所以你不要看官府念器不少,其实每一件都来之不易,都有数十年历史,官员升降,也要核实念器,一件也少不得。”
说着,子榛眼神流露出一丝恐惧:“建国之初,本县县丞李华阳罢官回乡,带走了官府一件低阶念器,当夜查出,次日菜市口斩首,三天后,全家流放沙门岛。”
“嘶……”苏林听了,不禁吸一口凉气,这才知道念器宝贵,还远在自己预料之上。
“念器……炼器……墨家……巴国公,”想着这些,苏林心中有些震撼,但是突然间,又记起族学先生所说,不由问道:“奇怪,国君可是圣人,这巴国公又是何人,居然可以垄断墨家炼器技术,还能限制国君?”
“呵呵,圣人?国君对内皆称圣人,普通百姓一生难以出县,倒也差不多,”子榛一笑,解释道:“但是蔡国只是候国,据我祖父苏进留下的记述,大陆上候国无数,每天建国灭国的不知道有多少,乃是大陆最小的单位,仅相当于我们一县,国君说是‘天人’尚可,圣人嘛……就言过其实了。”
“意念大陆,天下居然这么大么……”苏林愣住了,暗暗想着:“不愧是出过的举人的大族,见识就是不凡。”
“天下居然这么大?呵呵,天上更大呢,不过我们都是小人物,只能从先人记述之中管中窥豹。”
看到苏林惊讶的样子,子榛越发有意卖弄:“传闻之中,意念大陆起初文道荒凉,是后来天降真人,传播下无数真文,才有了上古国家,百家圣贤,传说真人意如天刀,能断流水,你想一想,什么样的刀能断流水?”
“抽刀断水水更流,能断流水……?”苏林愕然,只觉无法想象。
越聊下去,苏林越是震惊不断,苏子榛从苏进留下的只言片语之中,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大门。
“天地居然如此广阔?修行意念,居然可以出现如此大能?”苏林心生激动,吃力的消化着这些宝贵信息,不知不觉,宴席就已经到了散场之时。
“哈哈,贤侄儿,聊得如何啊?”苏万也站了起来,就问着。
“呃,家主……子榛姑娘,懂得真多,在下佩服。”苏林起身说着,心中却是忍不住有些叹服了:“本来只是随意一听,没想到一不小心就入了神,这女人真是有些手段。”
苏万听了,得意一笑,邀着苏林一起下楼,期间忽然问出一句:“等你真意修为到达纯白,我就将子榛许配给你,如何?”
“什么?”苏林闻言,脚步一滞,旋即立刻心动:“许配给我?这个女人?”
“不对,真意纯白,已经可以考秀才了,为什么不要求我中秀才呢?”苏林皱眉一想,有了猜测:“难道是怕我中了秀才,格局到了郡里,他就难以掌握了?”
“原来还是想把我拉进苏族……而且一个口头婚约,又算不得真,却拉进了不少关系,老狐狸果然打得好算盘。”
苏林想着,又看了苏子榛一眼:“不过直接拒绝,打人脸面,不如先维持着,还能找这女人长长见识……等我真意纯白,一个口头婚约,说推辞也就推辞了,还怕什么?”
念及此处,苏林详装惊喜:“那苏林就多谢家主了!”
“哈哈,谢什么!”苏万拍了拍苏林肩膀,心中暗笑:“这小子,果然中了美人计,没有我苏族支持,没有大量高阶真文,还想真意到纯白?”
“刚才给你你不要,以后就拿真文来换吧,嘿嘿,族里不花一分钱,就能不断增加真文,等你以后真意纯白,再招为赘婿,一样是我苏族之人!”想到这里,苏万彻底放心。
不料一起下了楼,到了临别之时,苏林却又一次停住脚步。
“家主,我这就要离开苏家了,但我在此为奴十年,虽然不怨恨什么,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想要查个清楚。”
“哦?”苏万一愣:“你要查什么?”
“比如……”苏林顿了一顿,忽然问道:“当年究竟是谁,把我卖进了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