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囚灵
罪煞台真正的建筑是在地下,老张带着他们就近走入林中入口,随之就是长长的通廊。
走廊很宽,走廊也是陈列廊,靠里一侧是连续不断的展示,令人压抑,冷色光阴郁罩着那半边走廊。走廊这半边,却有淡黄光从顶面狭缝下泻,如同一个暖色瀑布。每隔一段又亮堂许多,接连着一个上部人口,辅助房就在旁边。人眼可以辨别,那通道是沿着一道弧线前进。这里少熊来过几次,这样的地方,也没有人老想来。
项老师一直走在这边光影中,对那面墙避而不见。廊道漫长,项老师说,这个长度是一页一页计算出来的,整个过程项老师有三个同事自杀了,曾有位女作家来访,后来也自杀了。说来又是声声喟叹。
那面展示墙前驻足的人则无一例外,悲愤难耐,就有一人呆愣贮立,不胜悲痛,忽就身体战栗起来。
少熊瞥见忙赶上去,果然那人无力颓倒,少熊伸臂将他扶住,缓缓让他坐在地上。老张已拿起了对讲机,叫人快来急救。又有两个值班员跑了过来,其中一个即刻坐下,从少熊的臂下接过那人,以手顺抚那人胸膛,另一个就在前面蹲下示范那人一起做深呼吸。
这个晕眩的人是个中年斯文男子,颇像个教师,好一会,这口气才喘过来,惊恐又悲愤。又一名急救医生和两名护理抬着担架赶了过来,医生给他看了眼睛、听了心率,这才扶那教师上担架抬离。
看的人又啧啧叹息,有的直抹眼泪。
再往前,是一个螺旋通道,又是很长一段,里侧有一个大圆厅,陈列延展进去,而外侧一个服务台引向又一空间,则不知作何用。
项老师略站了一站,指着说,“那里上方就是正中?”
前面老张向服务台打了一个手势,领着他们再向前,前方一道玻璃门打开,里头一道走廊,宽不足三米,光是浅黄色,不一会儿,又见一个小圆厅,当中种着植栽,不高大却很茂盛,点缀着各色花朵,阳光十分充沛,叫人想不到这里竟是地下。
项老师举起一手晃了一晃,少熊也跟着试一试,温热直传到手掌手臂。
少熊奇怪问,“是自然光?”
项老师点头,少熊疑惑问,“连光孔都没有,从哪里来?”
项老师指着顶棚说,“这外面是一个太阳光箱,一整个夹层都是,光就从这些材料透过来,非常贵,但我们有韩国和中国资助。”又指着一处墙壁说,“设计之前,就有术师就告诉我们,阴魂也是有体积的,它能变幻成面状、网状、线状,还可能是单粒的游离状,就跟空气中一个氧气分子那么大。但这些细微的光孔,光可以穿进,阴魂却不能穿出,平时阴魂最怕光,是不敢来闯的,然而就算我们的系统有障,供光受阻,恶魂也逃不出去。”
少熊听了,已约略明白项老师这是要把他领到哪里。
项老师又指那些植栽说,“这些植物都有一个特性,它们能储光,当周围光能不足,它们就进入光输出状态,它们还能在紧急情况下给这里的工作人员供氧。”
再而又经过数个圆厅和门禁,每一个门禁跟前,老张都伸出手掌,隔门经感应之后打开。
来至第九个,少熊问,“我们转了一圈?”
项老师说差不多,所以这么曲折都是为了以防万一。
少熊竟忐忑起来,发觉心中仇恨已生,少熊问,“这里关的就是罗煞鬼?”
项老师说,“我们把这里叫罗煞鬼狱。”
一道玻璃门打开,他们走了进去,门随之在身后合上,一个小厅方不过丈,一侧又一道门打开,却见里面有一幽深暗蓝世界,间或一些绿光,而地面是暗红色。
少熊跟着走入,身后的玻璃门又悄然合上。隐约身前这个地下空间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异常神秘,十几个穿着白衣的人分散其内,或坐或站或走,也不搭理他们,都忙着手下的活计。
这地下室内空是照八卦布局,地上摆着无数半人高的桌台,台面上又摆着数量不一的透明器皿,那忽闪不定的绿光就是从这些瓶里发出来。脚下所踩是玻璃,底下发出碧红色光的似乎是粘稠又流动的水体。上头天花也按八卦布局,设藻井嵌有玻璃,周围墙上都设有壁龛,内置金刚佛画。
约莫都看过了,又把那发绿光的东西看着想,这里是鬼狱,想必这就是鬼魂了。
老张带着他们往场地中央走,梁老先生正在那里跟几个徒弟说话,说过后徒弟们都转身去了,他却站起迎了上来握住了项老师的手,把项老师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说,“教授大好了!”
梁老先生,八十不止,须发尽白,自带轻风,蓝光里飘来荡去的。
项老师把少熊推给梁老说,“老师傅,这个就是找小姑娘的那位。”
项老师本来称梁老为老先生,但梁老自说不是个学问人不堪称先生,枉增岁月,一个装神弄鬼的,敬一声老师傅就是厚爱了。
少熊正在心里嘀咕,项老师已转身对他说,“老师傅祖籍太康,就是当年救护我家祖上道师的后人。我还能活到这个年纪,都有赖这老人家照顾,只要在遮摩罗,我肯定没那么容易死的。”
梁老说,“真有那么大本事,你就不要躺医院里了。”回头叫,“小柱,去拿茶来。”
少熊早见那边一大桌,桌边有一圈座凳,有一个才六七岁的孩童,穿着白衫,戴五色领巾,埋着头不知道画什么,他听到喊他才抬起头,想一想,放下笔,边寻思着边去了,十分可爱。
看的人都笑了,梁老先生瞅着那小孩说,“小柱子,我们家小孙子,放了假没事做。”
项老师却也没见过小柱,笑问,“这么小也能抓鬼了?”
都走到大桌边来入座,老张在一边说,“将来是要做掌门的,我也要听他的。”四处瞧了瞧,就走到一桌前抓来一个细颈瓶,放到了这大桌上大家跟前说,“这就是他抓来的。”
少熊凑了上前,只见瓶底一个约莫鸡蛋大的绿球,心想什么鬼东西。
老张笑一笑,伸出手在那瓶肚子上连拍了几巴掌,停下再看,那绿球微微蠕动,老张猛又补上一巴掌。
那绿球突就蹦起散开来,一下子满满的拍打在瓶壁上,露出两只凶恶眼睛,直放狠光,吓得少熊忙把脸缩后。
那瓶中的怪物却跟着乱飞瞎撞起来,像烟雾一样变出各种骇人形状,击打之声啪啪不绝,两个凶巴巴的眼珠子一刻也不离项老师和少熊两人,看得人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