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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萧别情义愤开宗派,朱元璋临终定国策

元朝末年,时局动荡,灾异多端,民不聊生。元顺帝至正八年,台州方国珍啸聚海寇,首义反元。至正十一年,颍州韩山童、刘福通,蕲州徐寿辉、彭莹玉诸人爆发红巾军起义,各地百姓揭竿而起,从乱如归。至正十三年,泰州张士诚袭踞高邮,自立为王,国号大周。蒙古政权风雨飘摇,元朝统治分崩离析。

但凡乱世之中辈出英杰,群雄之间必有真主。濠州钟离人朱重八幼时贫穷,放牛为生。父母兄弟接连病死,尚无买棺之钱。遂出家做了和尚,云游化缘。至正十二年,受同伴汤和所请,回濠州入伍红巾军,投在元帅郭光卿部下,屡立战功。郭光卿见朱重八相貌非凡,便将义女马氏许配,故军中呼其为朱公子。朱重八取名元璋,字国瑞,便是后来三百年大明的开朝皇帝。

朱元璋自成义军头目,网罗人才,招募乡勇。徐达、汤和、花云等七百子弟纷纷投奔。于是领兵出濠州,南略定远,攻滁州,乃又得冯国用、冯国胜、李善长、胡大海、朱文正、李文忠为其效力。接而克和州,猛将常遇春弃盗从良,任命先锋;勇将邓愈率部相随,任命总兵。此后朱元璋所到之处无往不利,巢湖水寇俞通海、通源、通渊三兄弟并廖永安、永忠两兄弟来附。遂东渡长江,常遇春一马当先夺采石,占太平、集庆。朱元璋改集庆曰应天,设元帅府,陆续控制淮东、浙东等地,则与张士诚、陈友谅三分江南。

正值三势力剑拔弩张之际,浙东名士刘伯温被朱元璋软硬兼施,延请至应天任为谋臣。刘伯温献策避免两线作战,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先后灭陈友谅、张士诚,随即方国珍来降,福建、两广望风而归,朱元璋吞并长江以南。刘伯温遂建言朱元璋脱离小明王韩林儿,自立国号曰大明,北伐蒙元。同时,辅佐朱元璋部署军机,筹划全局。以徐达为主将,常遇春为副帅,取山东、进河南、夺潼关、灭大都;席卷山西、陕北、关中、甘肃,收复长城以内,开洪武治世。

世间道:“三国鼎立诸葛亮,一统天下刘伯温。”那刘伯温之才,纵使朱元璋亦感畏惧。朱元璋登基后,初封六公,乃韩国公李善长、魏国公徐达、郑国公常遇春、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国胜、卫国公邓愈。再于鸡鸣山立功臣庙计二十一人,刘伯温皆不在其列,仅授为诚意伯,官拜御史中丞兼太史令。盖刘伯温曾是元廷旧臣,历仕两朝,被朱元璋所忌。

洪武二年八月,太祖召群臣商讨建都之地,要营造凤阳,且北击大漠,征讨残元。朝臣自丞相李善长以下多为淮西人,皆望衣锦还乡,乃附议言是。唯独刘伯温奏表:“凤阳虽为圣上故里,然帝王之气难聚,不宜建都;我国初立,兵马劳顿,不宜长线奔袭;如今开平王常遇春新丧,元将王保保勇猛机诈,不宜轻视!”太祖闻言动怒,欲剿灭胡虏,照耀天威,怎听得进逆耳声?李善长与刘伯温素有嫌隙,当庭弹劾。刘伯温心中忐忑,辞官而去,归家青田县。

行至衢州府,顺路为恩师诸葛青扫墓。师弟诸葛承道:“王保保出生戎旅,久居中原,又文才武略,横行河洛关陕。且今雄踞大漠以逸待劳,明军妄动,岂非虎口夺肉?”刘伯温叹曰:“昔常遇春尚在,犹未能擒此匹夫,而今还能如之奈何?”诸葛承遂道:“古语云,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可令天下缟素。欲制王保保,一刺客足矣,怎需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刘伯温应曰:“此言甚是!“时刘伯温爱徒高退思从旁请缨,刘伯温不肯。

洪武三年,明太祖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领左路李文忠、右路冯国胜、并邓愈、汤和为副将,北伐残元。虽得胜归来,却未触及命脉,如刘伯温所料,残元有王保保,穷且弥坚,反倒上下齐心,力图中兴。太祖召回刘伯温,罢李善长相位,欲教刘伯温取而代之,刘伯温辞而不受,复还乡替太祖招募死士,欲刺王保保。方是时,李善长荐同党胡惟庸任右丞相,继续操纵政局,欺压刘伯温。

洪武四年,经诸葛承组织江湖义士,刘伯温将暗杀重任托付大侠萧鸿万。太祖欲招降王保保,以王保保之妹许配给次子秦王朱樉,然怀柔未果。王氏生儿朱靖,是为永乐朝天外天主使,此乃后话不表。

洪武五年,太祖复令徐达统兵,以汤和为偏将、蓝玉为先锋;东路李文忠领先锋郭伽、西路冯国胜领先锋傅友德,开展第二次北征,竟惨败而还。萧鸿万一行随同郭伽孤军深入,被王保保俘获,诈降。太祖震怒,欲屠郭伽满门,幸得胡惟庸呈情,巩昌侯郭兴与其子郭伽断绝关系,太祖念郭兴乃起事元老,免去死罪。

历时三载,郭伽为元廷日夜操劳,演练新丁,乃获王保保信任。洪武八年,王保保巡游哈剌那海,仅十八骑相随。郭伽示意萧鸿万等人伏击,得手。元昭宗秘不发丧,追捕刺客,萧鸿万断后身死,众英雄舍命夺回其尸体。

消息传至京师,太祖欲封赏众英雄,胡惟庸恐刘伯温东山再起,道:“吾皇用兵大漠与王保保相争数年,折损四十万。然贼未败亡,而今死于非命,闻圣上素爱其才,何致如此?且明人不做暗事,若彰扬嘉奖,恐为世间所诟。”太祖遂抹杀郭伽、萧鸿万之功。

却说萧鸿万遗孀丁还凤听闻丈夫以身殉国,胡惟庸知情弗报,忿恨难平。彼时,萧鸿万有二子,长子萧天放十三岁,正随丐帮长老习武,周游各地。丁还凤乃携九岁次子萧天晴至刘伯温居所哭诉,适值刘伯温染风寒,上命胡惟庸探望,刘伯温以萧家事责问。胡惟庸遂在药内暗下手脚,刘伯温饮罢,似有物如拳石积腹中,自知命不久矣。弥留之际面见太祖,将病状相告,太祖并无异色,刘伯温心下骇然。

等到郭伽众人归来,刘伯温秘密彻夜聚谈,令其明哲保身,勿要声张,弃置功名而去。临终时又告诫二子:“施政之君,应宽仁威猛循环往复。当今之务,在修养道德审清刑案,方能祈求国运长久。诸形胜要害之地,宜与京师声势联络,否则藩镇得权,易乱主政。草莽之辈尚义任侠,切勿违犯,倘若江湖风波不断,只恐大明日月无光。胡惟庸在,徒劳多说,待他败亡,上必思我,有所问,如此答复。”后胡惟庸果谋反事泄,株连九族,二子以父言奏表,太祖仍固执己见,皆未以为然。

刘伯温仙逝后,爱徒高退思随即失踪。据传刘伯温生前就替他相命,言其难活过四十。然出于爱徒心切,便琢磨个偷天换日的计策。当初殴、越之间有块空地,是为朱阳乡,临近青田县,乃盐盗聚集之所,刘伯温曾请兵镇抚。没料到,胡惟庸弹劾刘伯温欲占据王气宝地以做墓穴,导致刘伯温被剥夺爵禄,最终不了了之。

高退思遵从师父嘱托,于朱阳乡择处荒谷而居,命之曰极乐谷,往生极乐,岂不已死?高退思自入谷中,便也改换姓名,唤作单天冥。后与兄弟单天邪在此开宗立派,供奉刘伯温为祖师爷,广纳门人,乃成一方势力,此处按下不表。

且说郭伽众人自听了刘伯温一席话,汗毛倒立。次日晋谒太祖,奏称罪臣有降将污名,为世所难容,不求封赏,但请赐辞归民间,做闲云野鹤。太祖闻言窃喜,佯装惋惜,胡惟庸因与郭伽之父郭兴相善,从旁撮合。太祖乃顺水推舟,准奏。

可怜剩下丁还凤孤儿寡母,无所倚靠。郭伽众人见其凄楚,筹集金银钱财,聊以资助。这丁还凤外柔内刚,实则烈妇,虽心灰意冷,却仍怨众人贪生怕死,致令丈夫蒙冤受屈,遂分文不取,索要了萧鸿万骨瓮,带子离京而去。

没两日行至苏州府,径自向万苏山庄而来。那庄主萧千秋乃萧鸿万之族弟,昔年也曾对丁还凤钟情,可惜丁还凤心有所属,嫁与萧鸿万,夫妻行走江湖,做了侠侣,便将万苏山庄让给萧千秋,答谢其成人之美。

萧千秋虽感叹造化捉弄,却难以割舍往事,至今仍念念不忘,尚未娶妻。闻丁还凤穷途末路投奔,早知因果始终。看见故友落魄,气得须发皆张,道:“鸿万兄为国捐躯,却无人照顾家小,这世道令吾愤慨!”丁还凤亦落泪,俯身将萧天晴紧紧怀抱,泣道:“汝父枉死,我已无可恋,且追随于地下。你好生听从叔父教导,做顶天立地的男儿,勿要辱没先祖。”

言罢,萧天晴慌乱而哭。丁还凤难胜悲切,抽出随身匕首,毅然自尽于门庭前。萧千秋待要阻止,身旁隔着萧天晴,为时已晚,乃血溅当堂!萧千秋嚎啕长啸,却奈何无力回天,只得将萧鸿万、丁还凤夫妇合葬至一处,隐瞒踪迹,请了高僧云集,烧香燃灯,超度法事,昼夜不息。

此后,萧天晴拜萧千秋作义父,萧千秋视同己出。延请文儒,谆谆教诲,又亲传武艺,孜孜不倦,乃成文武全才。此前,萧千秋本有个养子,名唤萧离情。盖以其为后,寓意旧爱难离,莫忘当年痴情。因萧天晴年长三岁,萧离情便以兄事之。为人聪颖而资质奇高,智勇兼具,弗逊于萧天晴。哥俩自小相伴,如同手足。萧千秋喜得二子,也道是能颐养晚年。

话分两头,刘伯温既死,太祖着手加强皇权,欲保朱明江山传祚无穷。洪武八年,楚国公廖永安之弟,德庆侯廖永忠首当其冲,因逾制被赐死;洪武十三年,左丞相胡惟庸被诛,牵连致死者三万余人;洪武十七年,曹国公李文忠遭谴责被毒死;洪武十八年,魏国公徐达背疽而毒死;洪武二十三年,韩国公李善长追坐胡党之罪,满门超斩,陕国公郭兴已死,乃除爵;洪武二十六年,凉国公蓝玉被诛,牵连致死者一万五千余人;洪武二十七年,颖国公傅友德当朝杀子自刎,全家流放;洪武二十八年,宋国公冯国胜遭猜忌被赐死。至此为止,数开国元勋,仅剩下信国公汤和得以善终。所谓鸟尽弓藏,兔亡狗烹,安能不嗟然唏嘘?

且说洪武二十五年,皇太子朱标病薨,太祖抚膺恸哭。朱标长子早夭,诏令次子朱允炆为皇太孙,朝廷举哀。而江湖之上,郭伽众人于华山论剑,并称六圣,武林瞻仰。万苏山庄萧千秋常叹年事渐高,于萧天晴、萧离情中挑选继任者,欲传掌门之位。

萧天晴继承家学,时常以外人自处,而萧离情顾怜兄长身世,又钦佩其品行,故而纵情山水,心存谦让。此后与杭州府梅庄千金梅君复相恋,私定婚约。那梅庄之辈,传言有玉面留春妙术,长者皆是百岁高龄,个个鹤发童颜。萧离情、梅君复男才女貌,恰如神仙眷侣,传为佳话。

越两载,萧离情、梅君复缔结连理,萧千秋喜出望外,大摆筵席,宴请宾客。江湖各派素来敬重萧氏一族,郭伽众人皆往道贺。少林、武当、峨眉、丐帮、唐门也自不必说,洛阳燕门、姑苏慕容、北平东方、CD南宫这四大世家亦纷纷遣使恭祝。更有那华山派周逸萧、神水宫徐玉寒以当年定情宝剑“流云”“击水”赠与新郎新娘。美酒佳酿,钟典仙歌,云潮花海,高朋满座,好生热闹。

岂料兴尽悲来,合该出事。如此隆重排场传入太祖耳目,初闻消息,原来是萧鸿万一族娶亲,郭伽等江湖侠士聚会。太祖胸中狐疑,再细问究竟,得知梅庄有长生秘术。太祖心里暗忖:“常言道,活到六十六,阎王要吃肉。朕今风烛残年,虽征战无数,杀戮如麻,终究难免行将就木,既遇添寿之法,何不尝试?”

太祖遂安排左右,前往梅庄,务必令其进献仙方。那梅庄之人哪有什么仙方,不过修身养性,调理得当罢了。于是据实回答,叫皇帝清心寡欲,别无其他。太祖竟视作欺君,以为遭致戏耍抗拒,勃然大怒,网罗罪状,祸事即来!

次年,即洪武二十八年,江湖各派接到密令,言梅庄乃邪魔外道,命佐杭州知府剿灭,有谁胆敢弗从?没数日便将梅庄围得水泄不通,萧离情、梅君复一筹莫展,遂商议使萧离情回苏州,恳求父亲萧千秋说动郭伽将军为之请命,梅君复在家守候佳音,两人垂泪分别。

萧千秋得知祸事,已知无救。奈何萧离情将头磕得血流满面,于心何忍。却想起丁还凤当年旧景,乃断然否决。萧离情见父亲不为所动,欲奔回杭州救援。萧千秋怎能让其赴死,出手将萧离情打昏,以锁链囚于密室。又让萧天晴怀书信向郭伽告急,询问对策。这边梅庄眼见没人施手,纵是闭守拒出,也难熬过官兵弹压,顷刻间放弃抵抗。为避免收押受辱,竟放了把火,无论老幼,都自焚惨呼。围庄侠士如见阿鼻地狱,尽皆骇然惊悚,恐遭报应。

郭伽得信,持太祖免死金牌,连夜从京师赶往杭州。欲通告各派切勿造孽,待呈请皇帝再作定夺。萧天晴则赶回苏州,宽慰父亲兄弟,等候郭伽处理。隔日黄昏,有梅庄白鹤盘旋悲唳于万苏山庄之上,接而飞入庄中。此白鹤乃是萧离情与梅君复所养,萧离情接到梅君复绝笔血书,知道爱妻已亡,伤心欲绝,只恨不能同死。

是夜,白鹤衔烛,瞬间火起。家丁匆忙急救,萧千秋、萧天晴闻询赶到。但见烈焰中,萧离情身影端坐,怀抱长琴,面容凄惨,狂笑不止。萧氏父子遥隔火海,失声痛哭。未久,郭伽与各派侠士自杭州归来,说道梅庄覆灭,无能为力,又闻萧家惨事,尽皆哑然。

萧千秋忧愤难当,直道:“好!好!好!尔等英雄好汉,成就了万世威名,定能够永垂不朽!”接而一口气没上来,呕血斗余,呜呼哀哉,在场各派侠士皆羞愧至极。萧天晴突遭家破人亡,又想起父母往事,已脸无血色。独自收葬萧千秋、萧离情,也未跟众侠士言语,任其四散而去。从此退隐,改了名唤作萧别情。后耻于朝廷险恶,江湖卑劣,乃与绿衣山庄石砚冰共创君子堂,致使武林各派汗颜,渐与朝廷划清界限。

太祖灭了梅庄,却并未寻见端倪,倍感怅惘。同年,汤和病逝,太祖尝与其叙旧,汤和已入膏肓,不能讲话。听太祖说起艰难往事,两人皆老泪纵横,汤和叩首,感恩提携知遇,亦是谢恩寿终正寝。太祖自汤和亡后,四顾无旧,成孤君寡王,夜中难寐,时有魇语。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十,太祖忽梦刘伯温、常遇春等文武百官,分列两排,面朝万里河山,见日月同天。遂问左右:“怎个日月当空,世间仍是混沌不清?”刘伯温奏道:“江湖波浪汹涌,恐是风雨欲来!“常遇春禀道:”圣上勿恼,伯仁已将十万众,待吾皇发号施令,再战阴阳,重现光明!“

太祖一觉惊醒,遂吩咐后事,遗诏命皇太孙朱允炆继位。又叮嘱道:“朕治乱世,故用重典,尔治盛世,应施仁政!江湖务必压制,异姓勿令其为乱。藩镇徐而谋划,同室勿操之过急。”言罢,太祖崩于应天,葬于紫金山孝陵,享七十一岁。朱允炆登基,是为惠宗,乃宽刑省狱,改革弊端,弘文抑武,与洪武相对,年号建文。欲知惠宗能否整顿日月换新天,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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