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佬肚子痛
1
相亲,相处,相爱,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幸福的爱情,千篇一律。不幸的爱情,却各有各的不幸。
龚天笑,从出生,到长大,从懵懂无知,到地主当家,都是上天的安排。从精子和卵子的结合,到胚胎发育变形成人,,他的人生就是天注定的,注定他当地主的儿,注定他衣食无忧,注定他继承家业,注定他婆娘不用自己找……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所有一切,都是照单全收。
他也没有相亲过程,揭开送上门的女人盖头那一刻,他才知道婆娘的美丑。他也没有相爱必要,先上车后买票,“客户不满意”还可以纳妾,实在不行还可以花钱“消费爱情”,在地主看来,只要想就有,只要去行动就有用不完的女人。他甚至没有相亲相爱的恋爱体会,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用钱能办到的都不是大事,爱情也可你想买就买,秦淮河畔的琴棋书画的风尘女子,他相遇却无所得。
因此,对于儿女情长,对于天长地久,他不懂,也不想动,他不能给凝脂说什么,他也永远说不撑展。
对此,凝脂努力探寻过这个问题。
但是,这一切,他的女儿,地主小姐龚凝脂,想知道,她做梦就想有一个人生的导师。
这个导师,能够告诉她人生的意义、生活的态度,能够告诉她什么叫做爱情,人世间除开金钱是不是爱情最为重要。
她也搞不明白,对狗二的感觉,究竟是一种什么臆想。
她问她奶奶:“你是怎么恋爱的?”
她奶奶,就是老地主婆,把拐棍往她身上一扬,做出要打人的样子,说:“死女子,这么肉麻的话,居然说得出口”。言下之意,一点不淑女,简直在姑娘阁楼没有关好,把纯洁的心灵,受污染于混杂世界。当然,这么一说,凝脂也就清楚了,她的奶奶,没有谈过恋爱,估计是喜欢的男人,就没有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
她问她妈妈,说:“你是怎么恋爱的?”
她妈妈,也就是地主婆,和老地主婆一样的德行,当然来得更陡,抄起一个扫把,就像她钉来,还说到:“叉八婆!还有不有点羞耻感……”她一边说,一边就把龚凝脂关到了小姐阁楼,嘴巴里不停地诺诺,“哪怕一点点”、“哪怕一点点”……
凝脂知道,她爸和她妈没有过恋爱,同样的问题,问了她妈,好像也就没有必要问她爸。但是,这个可怜的龚凝脂,还是觉得有可能,同样的问题,她爸和她妈的答案,有可能是不一样的。于是,凝脂问过龚天笑:“老汉,你和老妈那个时候是怎么恋爱的?”老汉,是龚家院子这一转的方言,就是爸爸、父亲、老爸一样的。为了想得到答案,他还特别把“恋爱”两个字发音发得不一样,如果可以转换成文字,估计还加点着重颜色。她爸说:“恋爱,恋爱值几个钱?是能买几亩地,还是能买几亩田?”
她还是去问过她的哥哥,她的哥哥回答似乎没有那么生硬,而是说:“妹妹耶,我要是知道,我就告诉你了。经验不是问题,问题是莫得经验,所以没有办法告诉你”。等于白说!
在凝脂的心目中,这个人勇敢地用手肘堵住了狗嘴,如果不是他的出击,那么被咬的,就可能是自己,那狗的两排牙印,就可能留在自己身上。但是,我毕竟是地主,我是地主家的小姐,他一个给地主家干活的奴才之子,自然也是奴才,他所伸出的手肘是不是他应该做的呢?
这,就像猪的生命,活着就是被人吃掉。被人吃掉,才是他最大的价值。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觉得有意义。
狗二,还是想弄明白。这一点上,他和凝脂是一样的,迫切需要一个人生导师,对迷失的方向导航,或者说对不感肯定的行进轨迹加以强化。这一刻,哪怕只言片语地壮壮胆,哪怕不需要太大力量而仅仅只是轻轻地推一把,狗二就觉得值了,就觉得有了天大的力量,就敢于肯定自己的做法是对的。他的迷茫和彷徨,是不知道该不该走,是不知道这样做对还是错。
一个男人应该怎么办?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狗二还是鼓起勇气问过人,他爸,作为男人,应该告诉他怎么办。
问:“老汉,你和老妈那个时候是怎么恋爱的?”
狗二他爸,土头土脑地,突然听到这样的问题,觉得狗二怪透实脑地,于是说:“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个男人,赖各宝想吃天鹅肉,到头来,都是白折腾一场”。狗二后来仔细琢磨过这话,实际上他爸是想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儿生儿会打洞,各安天分,才是最重要的。
狗二又个妹妹,狗二想,男人和女人有差异,男人思维一根线,女人思维一大片,面对一个同样的问题,女人和女人的答案应该是最接近的。他于是问妹妹:“假如有个人说喜欢你,你会怎么办?”喜欢我?他的妹妹好像思考过这个问题,毕竟女大十八变,少女也怀春,再矜持的女人,谁不希望有个肩膀依靠呢。于是,她回答:“要是有个人给我说,喜欢我,我会奋不顾身地接纳她的……”狗二问:“但万一这个男人又没办法说呢?”“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总不可能主动去问吧,你喜欢我吗?那好瓜哦!”妹妹的答案,是一个狗二从没有想象到的视角,是的,男人追女人,好像要妥当些,女人去追男人,那女人不就真的成为叉八婆了吗?
有的时候,狗二也会把这个问题向深入的方向去想。喜欢一个人,是想去占有她,是一见面就想把她给打来吃了?还是见她的面,她紧张,结果自己比她还紧张?究竟是占有为目的,还是以喜欢为目的?
2
一个人,思维可以想见的大小,是和所见所闻大小相关的。
如同一个灌木丛中的蚂蚁,它的世界就是族群和那个树洞,如果族群里从没有蚂蚁看到过听到到树洞以外的世界,那么,这只蚂蚁,也是无法想见树洞外的森林、森林外的高山、高山外的湖泊、湖泊外的平原、平原外的大海……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大海,说大海的一定是脑壳有包打糊乱说。
狗二和凝脂,生活在一起的,就都是锅碗瓢盆的家庭主妇、田里地里的老实农民。他们的所见所闻就只有锅碗瓢盆田里地里,那么狗二和凝脂思维的大小,也是没有办法跳出这个框框的,
凝脂听她爸龚天笑说过,她还有个伯伯,还有个叔叔。伯伯很早就出去了,据说是坐船出去了,一个大海对岸的地方,也据说叫做留学……但是,伯伯从没有回来过,偶尔有几封信件到来,但那都是她爸的事情,其他人是不知道的。还有个叔叔,凝脂她爸则从来没有提及过。
龚凝脂想,伯伯既然到了很远的地方,那很远的地方是不是可能不一样呢?会不会有一种男女相处叫做“恋爱”呢?
3
出生的时候,别人在笑你在哭。去死的时候,别人在哭你在笑。角度不一样,立场不尽相同。
龚天笑,有个原配的老婆,还有进门的小妾,抛开懒板凳镇上妓院春雨楼的小妞,他总是缺少一根筋,去关注理解读懂女人内心渴望的心。每一次重来,又都是拿出最低级的欲望来交换,他以为,喜欢一个女人,就是让女人快乐把她喂饱喂足。而女人需要的,龚天笑不懂,他的每一个女人交往,都是器官的接触、肉肉的交换,而这又是一个死胡同死循环。而他,也在匮乏和厌倦着:不管是他的原配,还是小妾,还是红雨楼的小妞,都无法使它真正满足。
对于这么深奥的道理,龚天笑不懂,他甚至不想懂。
但是,他的女儿凝脂,却想搞懂这些问题,怎样和男人相处,怎样选一个一生只属自己的人。这个时候的她,少女时代,怀春季节,拥有的是对人生的无穷无尽的向往,向往有一个喜欢的男人,向往有一个和美的家庭,向往拖儿带目共享天伦……但是,所有的想象里面,绝对没有她爸龚天笑给她的这个选择。
龚天笑,终究没用纸把火给保住,龚凝脂,也就是他自己的女儿,即将嫁给县长、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
他自己想,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但自己啊,却是糊涂一时糊涂一世,上了他龟儿子冲动的当。但是,这些原因也好,这些客观也罢,都只是龚天笑你自找的,我龚凝脂怎么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嫁给一个半截入土的男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是千古不变的老规矩,但规矩可以约束别人,怎么能枷在我龚凝脂头上?我龚凝脂,嫁给县长,岂不是还没有看到人间的光环,就已日落西山?与其是出嫁,不如说是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