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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归家

王志斌本来劝陈建国再歇两天,但陈建国觉得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不想再躺下去,于是两人第二天就踏上了回家的路程。走之前,两人去县高教职工家属院班主任乔芮珍家还医药费,陈建国还特意买了一点礼物作答谢,但是敲了半天没人应门,两人只好把钱和礼物留到隔壁家离开了。

其实陈建国重生之后一直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一世的家人,可是高考都考完这么久了,陈建国也没理由继续待在学校。更何况陈家也有十几亩地的农活要干,陈建国当然不能自己旁观,却让家里人辛苦操劳。

县高位置比较偏僻,在陆海县县城东南角,紧挨着老城墙。说是老城墙,其实就是一道黄土夯成的土墙,外面连青砖都没包。看起来不起眼,倒是已经有六百多年的历史了。十几年后,这一段城墙就会被重修,反而变成本地一个著名景点。而且在修复过程中还发掘出一个古墓,出土了几件文物,连省里的电视台都来采访,让陆海县也跟着火了一阵儿。

陈建国和王志斌都是县城北边张营乡人,两家的村子相邻。要回家,就得往北穿过县城,再走三十多里的路。

这年头,别说私家车,连摩托车都还是个稀罕物。县里倒是有一个新建的车站,不过到张营乡的班车每周只有二、四、六才有。今天是星期一,两人归家心切,不耐烦再等一天,所以随便收拾个小包就上路了。

三十多里路,没有代步的工具,陈建国想想都怵。可惜两人都是穷学生,买不起自行车,只能靠脚一步步丈量。要知道,这时候的自行车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实际上在80年代的大部分农村地区,自行车一直和手表、缝纫机并列结婚三大件之一。好在陈建国两人的铺盖衣物都还留在学校,随身带的东西并不多,走起来还算轻松。

穿过大街小巷,陈建国将眼前看到的景象跟后世的记忆一一对照。后世的陆海市城市建设很不错,至于这时候,就显得很是土气破旧了。除了市中心的农行大厦是六层楼,整个县城里很少能看到高于三层的建筑。

不过,十几年后,这里将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陆海县位于东河省西南部,西临秦西省,南与临江省交界,自古就是军事交通重镇,素有“三省通衢”之称,历史非常悠久。因为地理位置重要,陆海县的发展极受省里重视。陈建国知道明年,也就是88年,陆海县就会撤县建市。到新世纪,陆海市更被升级成为东河省唯一的直辖市。

世事变迁,新旧更替,作为历史的亲身经历者,陈建国心中滋味难明。

陈建国心情沉重,只顾着想心事,王志斌也是不善言辞的人,所以两人基本无话。闷头走了半个多小时,就出了县城。陈建国收拾心情,特意讲了几个笑话活跃气氛,逗得王志斌哈哈大笑。

顺着大路又走一里多地,路旁是一个村落。陈建国叫住王志斌,道:“前面有个小商店,咱们歇歇脚吧?”

王志斌以为陈建国走累了,很爽快地答应。

说是商店,其实就是农户将路边房子改成了门面,唯一的货架上不过孤零零地摆了十几样小商品。陈建国进去买了两瓶汽水,又买了包烟,总共还不到一块钱。陈建国把汽水递给王志斌,王志斌也不客气,两人就一人一瓶坐在商店门前搭的简陋棚子里慢慢喝。

见王志斌一边喝汽水,一边打量自己手里的烟,十分诧异的样子,陈建国奇怪道:“怎么,你要吸烟?给,自己拆!”说着,把烟扔给了王志斌。

王志斌手里还端着汽水瓶,陈建国扔得突然,王志斌连忙去接,为了接烟汽水差点都洒了。陈建国看到王志斌笨手笨脚的样子“哈哈”大笑,气得王志斌狠狠锤了陈建国几拳才解恨。

烟到手了,王志斌翻来覆去地看,也不拆:“哎,建国,咱俩都不会吸烟,你买烟干啥啊?”

陈建国故作神秘:“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王志斌怎么问陈建国都不说,气得王志斌直翻白眼。

眼看太阳升高,天也越来越热,王志斌催着动身,陈建国一点儿都不着急,只是要王志斌安心等待。王志斌心里着急,担心到家赶不上午饭,但想着照顾陈建国刚病愈的身体,只好耐着性子。好在没多久,王志斌就明白了陈建国的用意。

眼见从县城里远远开过来一辆拖拉机,陈建国满脸笑容地走到路边,大胆拦下来,然后麻利地给司机递烟,点火。待问清楚司机顺路之后,陈建国更是好话连连,最后司机师傅大手一挥,同意载两人一程。

上车好一会儿了,王志斌还在纳闷。三十里路听起来远,走得快也就两三个钟头的事。这三年高中上下来,王志斌和陈建国两人徒步往返家和县中的次数已经数不过来,走习惯了倒也不觉着有多辛苦。两人也搭过顺风车,但那都是熟人和认识的,像今天这样直接找陌生司机还从来没有过。究其原因,无非是两人都脸皮薄,都是那种跟陌生人一讲话就脸红的人。因此,陈建国今天的举动让王志斌很吃惊。而且王志斌这两天一直有种错觉,觉得陈建国病好之后似乎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两人拦下的拖拉机是专门拉河沙的,车头上没有驾驶楼,陈建国侧着身子跟司机挤在驾驶座,王志斌则站在后面的车厢里。虽然路上很颠簸,但是陈建国一点儿都不在意,还跟司机师傅聊得热火朝天,以至于到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还很不舍,连陈建国送他香烟都不收,直说还欢迎他们下次蹭车。陈建国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烟塞到师傅兜里,然后跟师傅挥手作别。

两人下车的地方是个三岔路口,往右走,是陈家庄;往左拐,就是王志斌家住的王营村,两个村子相距一里多地,隔着地头相望。约定过两天再聚后,两人也各回各家。

陈建国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可能会让王志斌生疑,不过他也是有意为之。作为重生者,前后表现肯定会有很大差异。陈建国准备现在就从一点一滴的小处开始着手,让身边的人开始慢慢适应。久而久之,大家自然就习惯了。重生可是陈建国最大的秘密,这一点绝对不能让人发现。陈建国不想,也不愿被人当成怪物来研究。

慢慢往前走,眼前的一切景象既陌生又熟悉。再往前就是曾经生养陈建国四十多年的村庄了,离得越近,陈建国越觉得步伐沉重。两世为人了,这一世的家人又该如何重新面对呢?

但是,自踏进家门那一刻看到母亲年轻脸上洋溢着的惊喜和喜悦,陈建国心里的一切忐忑和不安都烟消云散。这一刻,陈建国觉得一切似乎并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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