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之前那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虽然大家都竭尽全力的防御,没有出现受伤,但在敌人的长矛兵围剿以及漫天箭雨的情况下,已经是必死之局。传送卷轴这种魔法道具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可以瞬间脱困,但是即便脱困了,还是给这些年轻的冒险者留下了一些阴影。
“猖现在恐怕已经遇到麻烦了……”唯在了解了自己所处位置后,望向石浦里拉的方向说道,“咱们要回去救他!”
这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少年所表现出的坚定,惊醒茫然的人,大家看向少年,才发现他的外貌比之前的印象还要稚嫩。更加年轻,更加强大,也很值得依靠。
波凌稍微振作了一下,毕竟身为队长,他用低沉的语气说道:“猖和香儿肯定是要救的,但敌人不仅数量多,而且每个人实力都很强,我们不能蛮干。深明,你能确定他们的身份吗,他们没有标志性的纹饰,而且装备配置很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全副魔法武装的士兵,而且有百人之多。”
深明略作思考回答道:“帝国第一军团——胜利之戈,有一个特别编制的魔法部队,人数有千人。虽然在胜利之戈的编队里,却是直属神谕者的,而且这支部队没有任何番号、旗帜以及徽标。估计这次的事,又是那群家伙搞的鬼!”深明的脸色很难看,其他人听后也面色微变。
唯看了看身边的薇澈,她没有什么反应,或者说她现在什么也没听,两眼有些失神的望着石浦里拉的方向。
唯转回头看向波凌,问道:“神谕者是什么?”
波凌被问得有些惊讶,但还是作出了回答:“据说是按照神的意志行事的一个团伙,每个人都获得了神力,效忠于神。现在统治帝国的并不是皇室,而是他们。这可是几百年前就人尽皆知的事了。”
深明接着波凌的话,语气有些愤慨:“那些人可不是按神的意志行事,他们完全是像强盗一样为所欲为。为一己私欲,这几百年来,被他们毁掉的城镇,跟落日森林毁灭的村子一样多,还以什么祛除污秽为借口,他们就是一群长生不死的魔鬼!”深明的双拳已经青筋暴起,唯相信,现在出现一个自称是神谕者的人,他肯定会跑上去拼命,不管是否是对手。唯有些明白这些所谓的神谕者到底是什么了:创世神在这个世界的廉价打手。获得了神力?真想见识一下那究竟是怎样的力量。
“那没有人反抗吗?”唯问道。
“都被镇压了,他们的力量太强大了,没有人能反抗他们……”深明的脸色突然就退去了愤怒,换上了一副黯然的表情,这一刻,他似乎已经心死。
大家似乎都已经知道深明极恨神谕者,波凌轻轻拍了拍黯然的深明的肩膀,说道:“既然确定了这支军队的身份,那现在就前往镇子,希望猖和香儿还活着。”
唯看大家这就动身要走了,有些不解的问道:“唉?救人的办法呢?”
“先到那里看看形势,再做打算。”波凌抬头看看天色,对所有人说道,“咱们得快点,争取傍晚之前赶到。”
当立冬冒险小队到达石浦里拉的城墙外时,已经是晚上了。一百公里的距离还是很遥远的,就算队员的身体素质都很高,不敢走大路的情况下,在傍晚之前到达也有些勉强了,而且在距离石浦里拉大约三十公里,就开始出现敌人的斥候小队,这让行进速度又慢了些。
石浦里拉西边城墙外有一片树林,这些高大的乔木枝繁叶茂,而树下还有半人高的灌木。六个人围蹲在灌木丛里,斯普诺思在持续释放着侦察魔法。
“城墙上的守卫不多,每隔十米有一人,巡逻的小队有五人,不清楚是否有暗哨……找到被抓起来的人群了,被集体关在教堂里……没找到猖和香儿。”斯普诺思结束施法,脸色有些苍白,看来刚才的侦查费了不少力气,“对方可能没有反侦察的魔法师,这倒是个机会。”
“嗯,辛苦你了,斯普诺思。”波凌思考了一下,做出了决定:“我、深明和晨露悄悄潜入进去,斯普诺思、薇澈还有唯,你们在这里接应我们。现在,斯普诺思给我们施加隐身术。”
“我也去……”
唯的发言被波凌打断了,波凌很认真的看着他,严肃地说道:“别忘了恐医生交代你的事,而且为了不被发现,去营救的人越少越好,你就安心呆在这里吧。”
波凌看了看一旁在发呆的薇澈,从传送离开石浦里拉到现在,她就一直像丢了魂一样,让人担心。
“照看好薇澈……”波凌低声对唯说道。
唯点了点头,也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薇澈,她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斯普诺思轻声念了几句,向波凌三人挥了一下手,三人竟然渐渐消失了。
“我们先潜入进去找,如果没找到再联络你,你好好休息一下。”空气中传来波凌的声音。
斯普诺思有些疲倦地说道:“好的,隐身术持续时间一个小时左右,请尽快。”半空中传来应声,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剩下的三人继续蹲在灌木丛里,都没有说话,也都不知道说什么。
“恐医生至少几百岁了,竟然还那么年轻。”唯感叹道,看了看还在发呆的薇澈,看来没引起她的注意。
虽然没影响到薇澈,这句话却把斯普诺思吓了一跳:“什么?恐医生那个样子还算年轻吗?”
唯听见斯普诺思的疑问,就有些头大了,似乎说了个错误的话题,恐医生一直是以一个糟老头的形象示人的,现在突然跟斯普诺思说真相……她应该不会信吧。
“我说错了,当我没说……”唯赶紧解释,但看斯普诺思的样子,她可没当成没听见。斯普诺思眯起眼睛,笑着对唯说道:“你不擅长说谎啊,其实我早就怀疑恐医生的真实面貌不是那样的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身上有一层魔法波动,虽然细微,但我还是察觉到了,他应该使用了什么魔法或者魔法道具掩饰了自己的真实面貌。”
“既然你发现了也不瞒你了,那确实不是恐医生的真实面貌。”被斯普诺思戳穿,唯也不坚持狡辩,直接就承认了。看了看旁边的薇澈,她刚换了个地方,抱膝坐靠在树下,依旧是失了魂一般……对刚才的对话完全没有听到吗?
唯看着斯普诺思,朝薇澈的方向努了努嘴,但斯普诺思似乎没注意,她继续说道:“以恐医生的医术,死人都可以复活,自身能活几百年就不奇怪了,而且外貌应该也能驻容吧?”
唯没法回答,因为他也是才知道了这些。对于恐医生的医术,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被恐医生神不知鬼不觉的实验了一天多,如果自己跟斯普诺思说,她的身体可能已经被恐医生过了,估计她也会相信吧……还是不要跟她多说了。
斯普诺思忽然转头问薇澈:“薇澈,能跟我们说说你跟恐医生的事吗?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恐医生并不是你的爷爷。”
斯普诺斯开口的让人猝不及防,唯倒是先紧张了起来。薇澈似乎听见了斯普诺思的问题,转过头来时,迷茫的眼睛里竟然闪烁着泪花,她喃喃的说道:“他不是我的爷爷,他是恐惧,我最爱的恐惧……”
薇澈低声痛哭着,双手紧紧抱着双腿:“为什么……为什么……”
斯普诺思弓腰走到薇澈旁坐下,轻轻把她揽进怀里。
薇澈抱着斯普诺思,在她怀里仍小声哭泣着,斯普诺思温柔的摸着薇澈的秀发,“把你的痛苦说出来吧,让我们给你分担……”
那一夜,立冬冒险小队第一个诉说过去的人出现了,但也是最后一个。
二十年前,有个经常跟在恐医生身边的侍女,她的名字叫薇澈,她聪明伶俐,温柔贤惠,善良可爱。她曾经是个幼小的孤儿,在一座满是废墟的城镇里被恐医生救起,于是就留在恐医生的身边服侍他,一呆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来,她渐渐的知道了一些事情:恐惧不恐惧,他只是好奇;自己曾经有个家,但是被新的创世神毁了;自己爱上了被人恐惧的恐惧……
第一次见面,是被恐医生从废墟里抱起时,薇澈隐约听到了恐医生在对自己说“对不起……”。最后一面,依然是在恐医生的怀里,她看见了从没见过的眼泪以及自己正在消散的指尖,她听见了恐医生哽咽的声音“对不起……”
“我爱你……”
薇澈紧紧地抱着斯普诺思,说道:“我也爱你,即使我不是那个薇澈……”
二十年前的薇澈在跟随恐医生的时候,也遭遇了神谕者袭击,为恐医生挡住了唯一一道致命的攻击后,消散了。号称“只要是这个世界的生命,我都可以复活”的恐医生,竟然无法复活薇澈,因为她的灵魂随身体一起消散了。不甘心的恐医生复制了薇澈的记忆,制造了薇澈,却发现,薇澈已经不是薇澈了,曾经的薇澈不可能再回来了。
薇澈从出生就对恐医生有种特别的强烈感情,后来她明白,那是如海般爱意;可是她也明白了,恐医生对她并没有那种爱。恐医生有时会感叹“薇澈还是薇澈啊……”薇澈后来知道了,薇澈有两个,她没有继承她,却继承了爱意;她还知道了,另一个薇澈,恐医生对她也没有那种爱。
“我和她,恐惧把我们当做的是孙女和女儿……虽然我知道的,但我不想放弃,也无法放弃,我实在是太爱他了……”
这一夜,唯知道了薇澈和过去的薇澈都深爱着恐医生,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默默地看着听着,没有插话。也是这一夜,本来约定好的联络没有传来,直到黎明的曙光降临,石浦里拉城墙上都没有纵身跃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