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来你究竟是冻死还是饿死的?”我笑看着刘煜。
他斜眼瞧着我,冷哼一声:“怎么,你没看到最后?”
我摆摆手:“我虽是个勾魂的鬼差,可对凡人死时的样子着实没甚么兴趣,你若是有心情不妨告诉我。”
他又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看来他没什么心情,也不愿想起昔日的情形。
不过瞧他如今这幅样子,似所有秘密被人窥探般很是别扭,使我更是想逗他一逗。
“明明没什么力气,却一时冲动地往强盗窝里闯,当说你活该呢还是缺心眼呢?”
他突然狠狠地瞪着我,似我再多说一句便会扑上来杀了我一般。
我冷哼一声:“你莫不是把这一切都怪罪在清儿身上罢?误会她了的是你,惹恼强盗的也是你,她未曾伤害你一分一毫,你却是将这怨气尽数撒在她身上。”
我很是瞧不起眼前这个人,人家不过是一双手被旁人拉上一拉,说几句肉麻的情话,他便受不了,死去还要怨恨着对方。
我在地府时一双手不晓得被阎君大人拉过多少回,肉麻的话不晓得被逼听了多少句,也不见炎一大人他……唔,炎一大人他本身就没有什么表情,况且对方还是我,估摸哪天我被阎君杀了他也不会有甚么反应,只会冷冷看一眼掉头就走。
不过刘煜他莫名其妙怪罪到清儿姑娘身上,这需是多么狭隘的心胸啊!
“你懂什么!”他恨恨地看着我,神色却又突然变得落寞:“先前我二人常常一同出去,可自打那人来之后,她便只愿留在屋中照顾他。”
我有些无语:“人家那不是受伤了嘛……”
他没有理我:“有时我二人独处时,她口中念着的,也是那人。”他苦笑一声:“清儿她早已变心,只是她自己未察觉罢了。”
他的神色悲伤而又气愤,让我想起他记忆中那些时候,清儿姑娘照顾那人的日日夜夜,想到她一双手被另一个人紧紧握在手里,一张脸又羞又红,可若是她心里实在不愿,又如何不舍得将一双手抽出。
或许如他所说,清儿姑娘早已变心却未察觉。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道:“你这不是看得挺通透的嘛。”
他冷冷道:“我若看得通透,又如何能变成现在这般?”
他的心结没有解开,魂魄存有怨念,才不能随我走。
我叹口气:“即使清儿姑娘她心变,可你看到的只是个开始,她没有做对不住你的事情,她选择了你,可你没有等她。”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想我其实是误会了她。”他突然转头看向我,问道:“你在我记忆中,可曾看到我死去后的事情?”
我摇摇头:“我能看到的只有你生前之事。”
“那我便将我死后,亡魂所见的一切告知与你,让你看看,是否所有的错都在于我。”他恨恨道。
我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我又没说都是你的错”生生咽下,难得他现在有了心情,这桩事的原委,多知晓一些是一些。
刘煜将他死后之事告知于我,如同看到他的另一个记忆一般。
原来最后刘煜并非饿死也非冻死,而是身上伤口得不到医治,逐渐化脓腐烂死去。这样的死法的确不如何体面,不怪他方才不愿说与我。
他临死前心中其实没有多少怨念,大抵也是晓得自己多多少少误会了清儿姑娘,自己的这番下场乃是自己直接造成。
刘煜那时的魂魄尚为通明,也能顺利魂归冥界再次轮回。
只不过他临走时想再看看清儿姑娘,生前与她闹了那样一通,其实他也很想跟她说会体己话,好好道个别。
此乃人之常情,凡人的亡魂最初常常因着一些无法了断的事或者无法放下的人而不愿入地府,这在亡魂中很常见。阎君大人甚是体贴,开了这个恩。刚死去的人不会即刻被收回,而是会留在阳世一段时间得以与生前之事道别。
刘煜回到他二人的房中,却不见清儿姑娘的身影,他出去寻了一圈也没有寻到,于是便回屋去等。
他这一等便是一月有余,直至他在阳间最后期限逼近,他不得不离开竹屋,去别处寻清儿姑娘。
他在城外寻了很久,寻到的,却是自己的一座新坟。
这座新坟很是讲究,建在一棵有了年岁的柏树之下,用的石料也是一等一的上好石料,看得出建这座墓的人的用心。
然而刘煜他站在这样一座自己的坟前,脸色却是渐渐沉了下来。
他晓得清儿,知道为他建坟的只有她,也知道旦凭她一人,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么多的钱去修这样好的一座坟。
刘煜在坟前伫立良久,一瞬不瞬地盯着墓碑上自己被镌刻的端正的名字,攥了攥拳头,突然转身向城中去。
他在城中寻了三日方寻到清儿姑娘。
一顶蓝顶软轿稳稳落在他跟前,面前红漆宅门口等待地小丫头早已迎上去,伸手揭开竹帘自从轿上接下一个女子,那女子面容清丽,温婉谦和,正是刘煜在竹屋中苦等了一个月的清儿姑娘。
她下了轿,身后紧接着出来一个英武的男子。
刘煜看着那个男子的侧脸,冷笑一声,月余不见,那副面容却是被他死死记在心中,他果然预想的不错。
他看着那个男子动作亲昵地搂着自己视为妻子的清儿,二人耳鬓厮磨有说有笑,似是完全忘记自己一般。
想到自己尸骨未寒,亡魂却早早寻到家中只为与她道别,而自己的挚爱却早已将他忘个干净,转身投入他人怀抱。之前对清儿的思念与歉疚顿时被打击得粉碎,刘煜双眼血红,死死盯着他二人。或许他自己都未发现,自己原本通明的魂魄逐渐被怨气所拢,变得污浊。
自己挚爱之人背叛得如此之快,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直至清儿与他人消失在朱门之后,刘煜再也忍不住,想要闯进去泄尽自己满心满身的悲愤与痛楚。
刘煜正准备闯进去的时候,耳边冥音骤响,黑白无常自虚无混沌中逐渐显型,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一串手腕粗的锁链牢牢套在刘煜脖子上。
“刘煜,最后期限以至,我二人来接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