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三生三世（13）
卓莫变了，尽管依然会按照约定将尸身送至雇主处，但只有他清楚，这些失去了人魂的尸身，将再也没可能往生。他也想起曾经对师父立的誓言，那句‘终其一生，定不会让赶尸一门受损于我手’的誓言，心中在默默流泪。
可是青儿还在牛头手中，还在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这月十五，牛头还像往常十五一般准时出现在了卓莫眼前，伸出手掌，卓莫看到了青儿，青儿张着嘴，咝咝悲鸣着。卓莫强忍泪水，将十枚人魂交给你牛头。
“很好，小娃娃你果然是信诺之人，一年已过三月，你还要努力哦。”说罢，正欲离去，可卓莫挡住了他，对牛头说道：“就算我是赶尸人，可以用符咒收集人魂，可也是不易，如若完不成每月任务，又当如何？”
牛头听闻，似早有对策，哈哈大笑道：”如此无妨，每月十枚人魂，一年便是一百二十枚人魂，等你何时将一百二十枚人魂交付于我，我便将她还于你，老牛还是很守信用的，不过...当然你要是提前能完成任务，老牛更是开心，但一年之期，便还是说到做到的。看在你这三月表现甚好，如今我便让你与这蛇儿相处片刻。”说罢，松开手掌，青儿毫不犹豫跳进了卓莫怀中。
“青儿......”卓莫抱着已是一人之高的青儿，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喃喃道：“青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你要保重。”
青儿伸出信子，一点点的舔着卓莫流下的眼泪，虽不能言语，但还是咝咝的在卓莫耳边说着什么......
当老牛带着青儿离去时，卓莫强忍的心，终于开始崩溃，他瘫倒在地，望着家的方向，泪流满面.......“师父，卓儿对不起您.....”
......
落寞黄昏，人尽瘦.....即便身为赶尸人，可以利用工作之便收集到人魂，可对于老牛提出的每月十枚人魂而言，卓莫早已力不从心，莫说每月，就是两三个月也不见得能收集到十枚人魂，就连前三个月交给牛头的三十枚人魂，有一半是黄师父生前从的一些无主尸身身上而积攒的，如今这积攒也没有了。
卓莫开始留意周遭所有的新坟，这些新坟如果不出意外，十之七八还留有未进轮回的人魂，可毕竟新坟不多，卓莫即便冒着危险也只收集到了不到十枚人魂，长此以往，如何能够完成那牛头的要求。
果然这样的日子没能坚持到第五个月时，交予牛头的人魂便少了当月的两枚，牛头大怒，并未遵守当日对卓莫的宽限之约。而是当着卓莫的面开始惩罚青儿，青儿尽管很痛苦，也不再发出一声悲鸣，可越是如此，卓莫的心便越难过。卓莫求牛头，而牛头根本无动于衷，要求当月少交的两枚人魂，下月要以两倍之数补上，并且以后都是如此。
卓莫听得只想和那牛头拼命，可牛头轻蔑的将他吹到在地，便已离去。卓莫明白，这牛怪并不只是普通的鬼魅魍魉，拥有着相对卓莫来说，拥有着通天的神通，若想救得青儿，眼下便只能听他的一言一行。
那一天，卓莫想了很久，甚至想到杀人......杀人对于赶尸人来说，如若动了心思，根本不是难事，微薄法术便会让普通人死于莫名，无从查之。而收集亡者人魂本就是犯了天地规则，如若杀人而取人魂，恐天地也将不容！
况且，杀人者，因果何论？
卓莫的心很冷，冷到开始忘了自己的身份，他还是这么做了......
镇上有一镖局，明面上做着行走江湖，替人押运的生意，可实际却做着贩卖人口的勾当，卓莫已是打听的清楚，确保这一伙儿人是该死之人时便动了手，当夜阴风阵阵，镖局七人全部中了邪似的，在镖局内部开始自相残杀。夜还未深，七人便同归于尽。躲在墙外的卓莫，默然的走了进来，没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收集到了这七枚人魂。
这些人，本就该死，我只不过替天行道罢了。卓莫如此想，心中便不在慌张，可心底深出，仍时时冒出一股凉意，这股凉意让卓莫手脚开始发冷，卓莫惨淡的笑了笑，喃喃道：“终还是沾了因果，这身恐怕罪责难逃了，也罢，早知今日，为了青儿，我也不悔！“
杀恶人，人魂便收的容易，也能按时完成牛头的任务。交付人魂已有八月，尽管牛头一眼便能看出此时的卓莫已非当日那个单纯的小娃娃，而是双杀已沾满献血，更沾了数不尽因果的是非人，可老牛却丝毫不在意，他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口欲之满，身为冥官的他，是万万不能如卓莫般行事，可却能借卓莫之手满足口欲，至于因果，他早已老谋深算，杀人者，卓莫也，与他无关，如果非要说有关系，也仅存在交易关系，卓莫交付人魂于他，他按时便将青儿还与卓莫，至于当初强抢青儿，算来之前还有恩怨，如此因果也终算不到他身上，非要深究，还有那白无常的事。
如此，当卓莫和他完成交易后，那因果便真的和他再也没有丝毫关系了。只是...这小娃娃就要可怜了...老牛痛恨自己突然冒出的善念，连忙清醒，心念道，善念终会害己，自从老牛我踏入冥界之时，便斩断了往日的善念，我之口欲，生来天性，便应当如此。那该死的第一任白无常不就因为善念，丢了冥官，为天地人三界所不耻，如今只能在这人间做着游魂，日复一日法力终将消没，终有一日，恐怕还会被其他法力低弱的人间鬼魅当做食粮给吞了。真是愚蠢至极！
......
世间大恶之人，往往皆有身份。辰奚县也能算一大县，这连续几月来，有些达官富人莫名死去，开始惊的人心惶惶，久而久之便有人开始猜测有鬼魅在害人。卓莫也深知如此下去，恐怕自己的行径就算再隐蔽也终有暴露的一日，可他还是不肯罢手，只因如今已是第九个月了，再坚持三月，青儿就能回到身边了。
这一日，陆员外一早醒来便有些心神不宁，总是对下人甚至各房小妾发着莫名的脾气。饭不能食，茶不进口，坐立难安。他的种种不安其实来源于卓莫对他的步步紧盯，可他仍然浑然不知，只觉自己的身子是出了问题。
据卓莫对这陆员外的了解，此人发家乃是偷运私盐，而后又花钱买通官府，摇身一变，将身份洗白，成了当地一富甲。说来并不算大恶之人，可他手下之人却仰仗着陆员外的风光，到处欺行霸市，无恶不作。陆员外虽有心管教，但奈何琐事繁多，也就管之任之，如此便被卓莫给盯上了。
卓莫的心很大，他不仅盯上了这为恶之首的陆员外，甚至连他手下的一行二十六人都给盯上了。在卓莫眼中，这二十六人除了该死之人外，如若这次能够顺利，便能将人魂给牛头交付清楚。从此他和青儿都将自由了。
所以除了陆员外，他的那些手下今日也都有些心神不宁，其实算作今日，卓莫已在这二十六人身上下了恶咒已有十日之久，算来日期，便是这两日就要发作了。发作之日，这些人都会突然暴毙而亡，至于死因，如非道门之人，是绝难察觉得到。
可世事无独有偶，辰奚县今日来了一赶脚道人，此道人一副老态龙钟，可又神采奕然的样子，远远一看便让人觉得是有真本事的。此人来自必安村，离此一千八百里，路途遥远，但在道人脚下却只行了半日便到了此地。说是赶脚，便是为了赶到此地。至于来此的目的，显而易见，便是冲着卓莫而来。
而此时的卓莫，却浑然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