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赶尸同行生就一副丑陋凶相,而又脾气暴躁,还没等卓莫跟他开口道明眼下危险,便要动起手来。
其实每个赶尸匠所学手艺,归根结底还属奇门遁甲的范畴,常年除了与死尸打交道之外,还要常提防鬼魅妖怪作祟,所以若是真与人动起手来,虽不如刀光剑影般的惊心动魄,但也狠辣无比,不知不觉间就会要了人性命。
故而赶尸一行自古便有禁斗之规,可眼前这个凶人早已抽出了一把泛着黑光的桃木剑竖在指尖,口中急速念着咒语。卓莫见此,皱起眉头,可也不敢怠慢,抽出袖中的禁至咒,于云门,周荣,玉堂,中极,五枢此五处穴位迅速贴上,摆出一副防守姿态。
凶人仍不肯罢手,睁开双目时,手中桃木剑带着术法已然袭向卓莫,卓莫本已摆好了禁至术盾,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袭来的术法居然带有浓烈的死气已奔至眼前。
何谓死气?其实就是人临死之前吐出的最后一口气,此气于多数亡者口中而出,便会自行消散。但若是从死不瞑目,或是大恶之尸口中吐出,便会形成一种至毒之气,卓莫跟随师父赶尸以来也见过这些毒气,而师父也曾告诫卓莫,这种毒气但凡遇到一定要用特殊符咒多花些时间收取,然后迅速用火将符咒烧毁,不要留下一丝残迹。
可眼前这凶人,分明就是收取了死气非但没有按规矩销毁,甚至还利用这些死气炼制桃木剑,如此便成了邪术。此邪术又刚好能破卓莫的禁至盾,卓莫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收取就要袭来的死气,心中暗叫不好,只得迅速侧过身去,希望能够少沾染这些死气。
就在此时,青儿突然窜到了卓莫身前,张开蛇口将死气吞的干干净净。卓莫见此彻底愣住了。
死气莫说是吞,就是沾染一点,也会让人大病一场,而又久病不愈,若是没得造化,甚至会要了人性命,可青儿她...“快吐出来,快!”卓莫急了,向青儿吼道。
此时的青儿立刻就呈现出了痛苦的样子,已盘倒在地,尾巴不停的拍打着地面,长着蛇嘴,想吐却欲罢不能的样子。
卓莫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死气已入青儿肚中,他根本没办法去吸取出来,此刻瞪红了眼,望着眼前一副毫不在意的凶人,说道:“今日你若是不把死气取出,我卓莫便在祖师爷面前起誓,动用所有邪术非但要取你性命,也循着因果,取了你家人性命!“
眼前凶人这才动容,因在祖师爷面前发誓便是立了真誓,这已不在是斗法那么简单的事了,而是对方要以性命于他相拼。可即便如此,凶人嘴上却根本不软,只听他说道:“不过就是一条有点灵性的蛇吗,今日我误杀了她,明日我便陪你十条,百条这样的蛇。”
“你救是不救!”卓莫一字字的瞪着他说道。
凶人立刻退后两尺,警惕道:“死气入怀,你我都知道是如何情况,我若能救他,还用得着多说?”
卓莫听此,回头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青儿,回过头来,不再说一句话,拔出桃木剑,未念丝毫咒语,竟要与那凶人以剑性命相斗。凶人一时理亏,落了下风,可渐渐凶性又起,竟和乱了心智的卓莫斗的难解难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无声落在了青儿面前,未说一句话,便以掌贴向青儿腹部,只见之前的那股死气竟生生被白衣男子以掌给吸了出来。而后怜惜的抱起了无力的青儿,这才轻声说道:“我本不欲救你,如此就能让你留在身边,或是我自私了些,可见你如此痛苦,终还是忍不下心。”
青儿听闻,抬头看了他一眼,挣扎着想要游离出他的怀中,可仍是没有力气。白衣男子见状,长叹了一口气,有些不舍,但还是将青儿放在了脚下,看着青儿慢慢的游向仍在打斗的卓莫身边,用衣袖沾了沾眼角不知道何时留下的泪,有些无力对着眼前的打斗喊道:“罢手了吧。”
已是性命相斗,如何轻易罢手,白衣男子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一闪便到了二人之间。
卓莫认得他,眼前人正是多年前救过他师徒二人的那个被称呼为白无常的白衣男子,见是他,卓莫心中大喜,正欲行礼时发现青儿已缠到了他的身上用小小的脑袋轻顶着他的面部,他此时才发现青儿已经完好如初,又看了看皱着眉头的白衣男子,心中已然明了。
白衣男子随手便阻了卓莫的跪拜之礼,看也不看他,淡淡的说道:“我救青儿,只是不忍看她又为你而死,你若真的疼惜她,便不该让她随你行险。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救她,但来日我若知道她还是因你而死,我便会要了你性命,你记住了吗?!“
卓莫点头,白衣男子尽管背对着他,可仿似感受到了。而后他又对面前一脸错愕的凶人说道:”赶尸行的本是对天地鬼神的敬畏之心,而你却没有。甚至利用死气害人害己,如今我便废了你的修为。“白衣男子说话间,只见那凶人突然痛苦倒地,而后一阵无名之火从身上蔓延开来,片刻间身上衣物,乃至身上毛发都已干干净净,这时那无名之火突然又灭了。
凶人满脸大汗,半句话没说,逃命似的爬起就跑。
”你还愣着作甚?“白衣男子回过头,看了一眼卓莫,说道:“今日之事,我早已经知晓,但一直未曾现身,你本是做的对,可奈何学艺不精,去吧,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去。”
卓莫当下明白,拜了拜他,便走到那凶人屋内,一番检查,发现那四具死尸其中一具已隐隐有尸变的迹象,当即做法焚烧,片刻之后将这四具尸体处理干净,各种入骨盒之中,又寻到凶人记录的赶尸记载收起,心想便帮那凶人背了这黑锅,来日也将这四具尸身给送到目的地,任打任骂,一切都是因果。
做完这些,回头在去向白衣男子谢恩时,早已没了身影。
只是青儿此时从卓莫身上爬了下来,立起了身子,呆呆的看着远方的夜色,不知在看什么......
卓莫此时心绪很乱,既因今日之事而乱,也因这白衣男子所说话语而乱,他好像一直都认识自己,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过关于他的过多记忆,除了几年前那一次相救。
而且...他两次救他,都说是为了救青儿......青儿,卓莫看着仍是发呆的青儿,心想,青儿,真的只是一条蛇吗?还是说...那白衣男子才是青儿真正的主人......
这夜色开始清晰起来,因为雨终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