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良和豹牙两人迅速来到后山,此时陆彦依然乐滋滋地趴在树上,当一见到豹牙时,他就吓得急忙向后窜去,脚步一个不稳,险些从树上摔落下来。
豹牙也不多说,极快迈出步子,运用步法,竟行走在与地面垂直的粗大树干上,一把抓住正不知向哪逃窜的陆彦。
“哎哟,豹牙大叔,我错啦,错啦!”豹牙都未开口,陆彦就已承认了他的“罪状”。
“臭小子,又故意捣蛋,看我今天怎么罚你!”豹牙一边说,一边将陆彦整个身子都提了起来,悬在半空当中。
陆彦忽地朝下一望,吓得对豹牙拳打脚踢,极力想要摆脱,可豹牙于武道修为上早已踏入炼骨境界,肉身骨骼坚硬如铁,陆彦这种力气打在身上,几乎纹丝不动。
“够了,豹牙,还是将他放了吧。”彭良笑言劝止。
“好,那我放了。”说着豹牙手掌轻轻张开,陆彦从树上急速下坠,扑通一声,一屁股着地,痛得他啊啊大叫。
待这小插曲过后,彭良和豹牙两人挪步来到仲玄道长身旁,终于一脸肃然,谈起了正事。
“大家都知,近段时日,景阳和我们青潭两镇遭遇些许怪事,想必有只精怪,深藏于较远处的幽魂谷中。考虑此怪难以捉摸、来历不明,我们决定多招人手,由仲玄道长和豹牙师傅分别传授道术武法,壮大实力,待时机成熟,就整装出发,一齐往幽魂谷去,剿除此怪!”
到彭良说完一大段话后,众弟子当即显得神采奕奕,停了一小会,彭良又补充道:
“不过,这次行动,完全出于各位自愿,若有胆小怕事之徒,我们绝不勉强,到时留在镇上等候消息即可。”
彭良交代完毕后,豹牙踏前一步,鼻中哼了一声,面部肌肉僵硬,毫无表情地述说道:
“武家修为,是以锤炼肉身为重,与道家可谓截然不同。道有六境,武则有七境,共分六大层次,分别是:炼肉、炼骨、炼筋、炼血、炼意、炼力!”
“第一,皮肉境,即炼肉。这是跨入武道第一步,皮肉为肉身表面和基础,亦是力量和防御最重要的来源之一。”
“第二,炼骨境,即炼骨。比起皮肉,骨骼是肉身更为深入的部分,好比支架一般,若只是皮肉强硬,骨骼脆弱,在面临高手时,肉身依然不堪一击。”
“第三,灵脉境,即炼筋。修炼达致筋脉阶段,若使之更加畅通,并赋予灵性,劲力必然大增,身法也将变得迅疾敏捷。”
“第四,真阴境,即炼血。肉身修炼至一定程度时,武者体内,可形成一股阴柔血气,此即真阴血气。阴血肉身者,武力大非等闲,血气强盛时,甚至还可摧残心神。”
“第五,真阳境,同为炼血。这是武家另一股与真阴血气相反的真阳血气,刚阳热烈,但无法与真阴共存。阳血肉身者,抗力非但大获提升,妖魔鬼怪皆不敢近,还可干扰或破除道家念力施展!”
“第六,超凡境,即炼意。到此阶段,肉身六大穴门全部打开,通过不断吸食天地精华,将肉身修成灵胎,超脱凡人,还可凝结杀意血魄,且肉身永葆青春,不会随年龄上升而衰竭!”
“第七,神武境,即炼力。这是世间每位武者梦寐以求达到的境界,肉身成灵胎后,通过修炼佛家秘经,观想神光,直至‘肉胎转世’,重塑肉身,永获神力!到此境界,肉身已至完美,万夫莫敌、横扫千军!”
豹牙说得投入,众弟子也听得陶醉,陆彦亦在一旁不吭一声,想入非非,忽然之间,他心中萌生了一种渴望,对道武两境的好奇心,也逐渐开始膨胀。
“所以说,你们初窥门径,道武结合,由仲玄道长来授道术,我来教你们武法,应是上佳之策,可若日后修炼下去,道武双修,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彦听得似懂非懂,一时也不明白,为何道武双修就不会那么容易,可豹牙此刻仅是一提,也不多解释。
就在不少如陆彦般的弟子临阵磨枪,议论纷纷之际,仲玄道长身旁两个衣着光鲜,穿戴体面的少年,却是声声冷笑,透出鄙夷目光。
这两人,便是仲玄道长门下正式弟子,一个叫范懿,一个叫乐长孙,在青潭镇,两人已可算是富家子弟,跟随仲玄道长修行足有两年,凭着先天资质不错,已踏入无为境大成的地步,在青潭镇这种穷乡僻壤,只是两个十来岁的少年,能有如此修为实属不易。
很显然,两人不怎么待见这些新进弟子,特别像陆彦这种本是镇上一名经常连鞋都不穿四处乱跑的流浪儿,更是瞧不上眼,故只在一旁冷笑连连。
“这些人,究竟有什么用?!”
乐长孙笑着摇摇头,对范懿轻声说道。
就在仲玄道长和豹牙分别介绍完毕,今日后山修行,也即告一段落,从明日起始,将由仲玄道长先行传授新弟子结成气海之法,以踏入道家门槛最低的气海境。
“好,明日一早,你们集齐等候在此,现在回家去吧!”
范懿朗声代为传话。
下山之际,陆彦捂着屁股,依稀还感到阵阵疼痛。
从小到大,他被豹牙教训次数最多,但他深知豹牙就如仲玄道长和彭良一般,虽表面凶悍,内心实则充满慈爱,对他这样的流浪儿尤其关心,每年冬季,都会送出不少衣物,自己也就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
回到镇上后,陆彦闲来无事,便又径自出了镇,手持一把竹木制的飞矛,想到常去的林中捕猎。
在这林中追捕如野兔羚羊等动物,是镇上流浪儿解决肚子问题的惯用方式。
悠哉悠哉地步入林中后,他一边哼着曲,一边四处张望,瞧瞧今晚能吃到什么大餐。
这段时日,因气候入秋,林中阴冷,他已不大常来,今天也是正好想烤点野味,毕竟许久都未吃上一顿饱餐了。
过得片刻,也就在慢步行走当中,忽然有一灰蒙蒙的动物,从他身前飞速掠过。
凭借直觉和经验,他猜想应当是只野兔,故而说了声“好”!就提起飞矛,大步窜去,追赶上去。
“想跑哪去啊你?!”他一面追,一面嘴里还在吆喝,随时准备将飞矛投射出去。
待追出一阵,他已气喘吁吁,同时放慢了脚步,因为他清楚,野兔窜去的树林前方是条死路,仅有一块人迹罕至的空地。
他轻声呼吸,蹑手蹑脚地向前行去,偏在此时,那只野兔竟赫然显现,静静蹲在林中,仿佛正等候陆彦,而若绕过它身后几棵绿叶成荫的大树,即是那片空地。
陆彦深吃一惊,惊的并非是野兔行为蹊跷,而是这只灰毛野兔体型长得极其庞大,远胜其他同类野兔,还有一对深红色、阴森森的瞳孔,除此之外,它身上还覆着一道呈丝状的诡异黑气,正悠悠浮动。
“这是什么?”陆彦忍不住自问,甚至还用“什么”来代指,只因他无法确定这只奇异的野兔究竟为何物。
倏地,这只野兔一溜烟,竟窜向了那片空地,好像是回归它的兔窝一般。
陆彦也不细想,立刻赶上,待一脚踏入那块空地时,顿见此处污浊弥散、烟雾缭绕,一道道黑气,从地面升起,犹如鬼魅般于半空游荡,显得诡异至极。
他怔怔地望着地面那片升出黑气的泥土,不明所以,野兔一受惊吓,忙又从他身旁窜过,他已无暇顾及。
眼见如此奇景,他心头震颤,呆立半晌,他才发觉,这片空地上方的黑气,皆是从泥地里升出,由此可见,泥地中应藏有什么特别之物。
在苦难中长大的孩子,一般胆量极大,陆彦自然也是如此。故只犹豫片刻,他便缓缓向前,用飞矛拨弄着泥土,妄图翻找出什么东西来。
黑气越来越重,已目视不清周遭景物,陆彦忙得满头大汗,依循黑气升出位置,细心搜寻着土中之物。
就在鸦默雀静之中,土中某样暗黄色的物事,竟悄悄露出一个边角,赫然映入陆彦眼帘。
不知为何,他惊得几乎叫出声来,忙将飞矛丢掷一旁,用手去扒泥土,过不多时,一个物事,已被他捧在手中。
这是一把小巧、陈旧的木剑,被紧紧插入于木鞘之内,仅从外形来看,这把木剑平常无奇,仿似孩童的玩物。但对陆彦而言,却是极感讶异,只因此地所有黑气,皆从这把木剑上扩散出来,这把木剑,正是源头!
就在陆彦把它从土中挖出那一刻,却见它色泽暗淡,有气无力,仿佛是个垂死的老人。
可于此时,当陆彦将它拿到手中端详,经受阳光照耀,又见它好像逐渐鲜活,诡异黑气,散发得越来越少。
总而言之,这把木剑,便如一个“生命体”般,令陆彦无法捉摸。
“让我瞧瞧你长什么样。”自言自语的同时,他尝试将木剑从鞘内拔出。
木剑纹丝不动。
陆彦心中一凛,只以为是这剑在泥土里埋久了,于是这次他用了些力,可剑依然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反应。
他心中越来越奇,紧咬牙关,使出吃奶力气,结果仍是相同,这把小木剑,犹如当世最坚硬的铁石,未能撼动哪怕一分一毫。
他再仔细查探,发觉剑身分明插入了剑鞘。
天下之剑,陆彦从未听过有不能拔出鞘的,也即是说,这是一把不受控制的魔剑!
而那些诡异黑气,也正如它的魔力一般。
陆彦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即便这样,他还是对这小木剑充满好奇,未产生丝毫厌恶,甚至觉得,它是一个未知之谜,足以令人兴奋。
既然这把木剑如此奇特,就拿着它吧。他考虑道。
可是依目下情况,他深觉自己不能带这木剑随处转悠,必须要找个隐秘之地将其藏匿。思忖片刻,他想到一个去处。
随即他转回林中,大步狂奔,在途中,木剑依旧飘散着黑气,只是渐渐微弱。
过不多久,他钻入了一间石洞,虽说是洞,可洞顶上方却并不严实,一缕阳光射入洞内。此即他心中所谓的“隐秘之地”。
洞中阴暗潮湿,地上铺满了从洞外吹散来的枯叶,还有各种如蜈蚣、蝎子、蜘蛛等毒物尸体,陆彦估计,应当不会有人愿意进这种洞来。
步入到洞内最深处,他把木剑端放在地,又以枯叶遮盖。此时木剑还附有淡淡黑气,看似就要去尽。
突然间,木剑忽地一声震动,轻轻摇晃一下,一大团黑气,便从鞘内渗出,霎时布满整间洞内,令陆彦大惊失色。
仅持续小会,木剑就彻底回复平静,不再渗出黑气,仿佛一个被压抑许久的幽灵,将它最后一丝戾气倾吐出来。
待安定之后,陆彦重又提起这把木剑,满脸疑惑地注视着它。
洞中萦绕的黑气,却久久没有散去。
不经意间,他听得身后传来细碎声响,猛地回过身去,一幕诡异奇景赫然显现眼前,便见地上那些蜈蚣、蝎子、蜘蛛等毒物尸体,吸收了木剑魔气,居然一只只恢复活力,慢慢爬动起来。也即是说,一些已失去生命力的毒物,起死回生了!
有生以来,陆彦从未这般震惊,忍不住惊呼一声,仿若身处梦中。
等到毒物陆续爬出洞后,他才回过神来,继续凝视着木剑。
此刻他有种极其强烈的感受,便是这把木剑,绝非寻常之物,而是一个诡异、奇特的生命!
另外,直至现在,他都未能将它从鞘内拔出,他心想:为何会拔不出来呢?插在剑鞘内的,究竟是什么?
停歇片刻,又随意将木剑把玩一阵,他决定暂时不去考虑太多,但想日后,总有它的用武之地。
他还想到,既然准备将它留在身边,眼下,就必要为它取个名字。
想了半天,他脑中灵感一现。
“嗯……我是在入秋时节发现它的,要不……就叫它‘知秋’吧。怎样,知秋,你也一定喜欢这名字吧?”
自言自语时,“知秋”仍是纹丝不动,可在陆彦看来,此时此刻,知秋就仿佛生出一双诡秘眼睛,正静静凝视着他。
“好了,你不说话,我们就这么定了,以后,我就叫你知秋啦!”
给剑取好名字,陆彦心下颇觉畅快,只因为这是自己人生第一件武器,亦或者说,是第一件法宝。虽说现在看似恐怕连杀只鸡都有些费劲。
遥想十岁那年,朝中有大人物来青潭镇视察,个个身骑骏马,披着大红马褂,腰间还挂有晶光璀璨的宝刀,那种气派,直让他羡慕得几夜都难以安睡。
现如今,他虽没有宝刀,却已不再羡慕,感到万分满足。
很快,夜幕降临,几道月光射入洞内,使得本该漆黑一片的石洞,有了一丝光亮。
陆彦将知秋抱于怀中,躺在枯叶之上,回思着今日仲玄道长和豹牙所授的一些道武两境常识。
如果能有一天,我修炼有成,使得青潭镇家家富裕,并帮助仲玄道长取回太极印,那该多好!
想着想着,他缓缓合上双眼,竟就这么在洞内入睡了。
他丝毫不知,此时在他怀里的知秋,已转而发出幽幽淡淡的微弱黑光,仿佛一只恶魔之瞳,正缓缓睁开,俯瞰起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