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华厚德回去后,对杜凌寒暂时先隐瞒了他和石亦非相见的事情。
华厚德明白,自尊心极强的杜凌寒不想让石亦非知晓她现在的尴尬身份。她知道石亦非如果知道了她的处境,那么一个人的痛苦就会变成两个人的哀伤,那只能使石亦非再次陷于两难的境地,徒增石亦非的悔恨罢了。
然而,现实是不受杜凌寒掌控的。知道了杜凌寒身份的石亦非深陷于懊恼之中。他从A城跌跌撞撞地回到B地,一头扎进酒馆里,破天荒地喝了个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起不了身。直到酒店快要打烊时,一个服务员听到石亦非的手机响个不停,才替他接了电话。
电话是王品打来的。她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还不见石亦非回来,并且连一个电话都没打给她,这是一个很反常的现象。
以往,石亦非很少在外应酬,请吃请喝的饭局他极少参与,除非迫不得已,实在走不开,他也会打电话告知王品一声。像这种情况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事肯定与杜凌寒有关。
当王品听到酒店服务员说石亦非喝醉了时,她就问清了该酒店的地址,开车把烂醉如泥的石亦非接回了家。王品死拉硬拽才把石亦非拖回房间,让石亦非躺在了床上,她替他脱掉鞋子和外衣。最后,她也累得瘫倒在床上。
“凌寒,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石亦非嘟嘟囔囔地说着醉话,“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太懦弱,才害你做了让人不齿的小三!你那过的哪是人的生活,那是没有自尊不自爱的女人才过的鬼一般的生活!我该死,我真的该死!……”
王品听着石亦非酒后的直白,她说不出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滋味。身边的这个男人,是自己抢过来的,但他的心不在自己这里。他对自己的好,那不是发自内心的爱,那是他在弥补对自己心灵的亏欠。
她坐起身来,端详着身边这个她疯狂地爱着的刚性的男人,听着他的醉言醉语,她忽然哀怜起他来,是她活生生地把他的幸福扼杀了。
当她听到石亦非说杜凌寒成了别人的小三时,也震惊了。怎么可能呢?那么坚韧而又洁身自好的一个女孩,怎能甘于屈尊为世人鄙弃的小三呢?凌寒若过的是这种生活,也真够凄凉的。王品也同情起杜凌寒来了。
“凌寒,对不起!是我该死,害你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石亦非依然在自顾自地作着自我剖白,“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不光害了你,还害了小品,并且还害了我自己!我自己死有余辜,你们两个呢,一个跟着我受着活寡,一个跟着别人过着寄人篱下低三下四的生活!我没有给你们幸福,给你们的反而全是痛苦,我对不起你们两个……”
本已无泪可流的王品,听到石亦非痛苦的内心剖白,泪还是流了下来。有伤心难过,更有悔恨,悔不该棒打鸳鸯,使石亦非和杜凌寒各奔东西。她也后悔自己一意孤行,不听从爸妈的劝告,没有选择爸爸同事的儿子为夫。当年那个追求她的男孩现在已事业有成,仕途亨通。如果嫁给他也是不错的,然而,人生不能重新来过,这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生活还总是要继续的。
第二天早晨醒来,石亦非觉得头好痛,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酒后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看看身边,王品已起床了。
平日,家里他是第一个起床,洗漱好后,开始准备早餐。早餐准备好时,石母和王品也都起来了。
今天,当石亦非洗漱好,王品已把早餐端上了桌。牛奶、鸡蛋、馒头、小菜,和他每天准备的一样。
“辛苦了,小品!”石亦非有些抱歉地说。
“不辛苦,老公!谢谢你平日的付出!”王品回了石亦非一个甜甜的微笑。
“昨天我喝多——”石亦非话还没说完,王品就接了上来,“是我把你接回来的!”
“我没说些不该说的话吧?”石亦非最怕酒后失言,又对王品造成伤害。
“没有!昨晚你喝得太多了,一躺到床上,你就呼呼大睡,一句话都没说。”王品回答得很自然,没有丝毫的破绽。
石亦非也就信以为真,不再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
而此时,石亦珺已赶回了北京。
回到家中,正在吃早餐的孩子们一个个跃起,跑来和石亦珺拥抱问好。
“爸、妈我回来啦!”石亦珺先给杜爸爸和杜妈妈打了一声招呼。
“舅妈回来了!”懂事的舒琪赶紧接过石亦珺的包裹。
“好想你,舅妈!”雅琪上来就给弯下腰等待孩子们欢迎大礼的石亦珺一个甜甜的吻。
“妈妈,尚宇好想你!”小尚宇学着姐姐的样子,在妈妈另一侧的脸蛋上重重地吻了一下。
“宝贝,我也好想你们呀!”石亦珺不顾旅途劳顿,暂时掩起心中的不快,高兴地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
“珺,快洗洗,吃饭吧!”杜妈妈这才有机会能给石亦珺说上话,然后又劝两个孩子,“小雅,小宇,快来吃饭,吃完饭,奶奶爷爷带你们去公园玩,好不好?”
“好!好!”孩子们高兴地欢呼起来。
多么温馨的场景啊!慈爱的老人、天真的孩子,其乐融融。
生活总是不完美的,石亦珺看着舒琪和雅琪两可爱懂事的孩子,心中掠过一丝哀伤。
“妈妈,凌志昨晚没回来吗?”石亦珺问杜妈妈。
“亦珺呀,昨晚凌志打电话说公司加班,就不回来了。”杜爸爸回答道。
平日,杜爸爸很支持石亦珺的工作,他常常向杜妈妈夸奖儿媳的才能,老两口把杜凌志夫妻俩当成自己的骄傲。石亦珺每次下班回来,杜爸爸都要询问一下石亦珺工作的情况。所以杜爸爸接着又问,“亦珺,你昨天的采访工作顺利吗?”
“爸爸,别担心!很顺利。”一提到昨天的采访,石亦珺就会想到遇到华厚德的情况,她怕她的情绪会突然变坏,说漏了嘴,就不想和杜爸爸多谈。“爸爸,我事务所里还有很多事要做,现在就不给你多说了。晚上,我和凌志要参加同学的聚会,就不回来吃饭了。”
石亦珺草草吃了饭,就上班去了。
晚上,下班后,石亦珺和杜凌志并没有参加什么同学聚会,那只是石亦珺一个善意的谎言。石亦珺要和杜凌志单独去谈姐姐的事情,不想让爸爸妈妈知道。
在杜凌志单位旁的一个快餐厅里,石亦珺等了好大会儿杜凌志才赶到。
看到面色沉重的石亦珺,杜凌志打趣道:“石大律师,又遇到什么难题了?”
往常,石亦珺一遇到让她感到不平的案子,她就替她的当事人感到难过,比她的当事人还要着急,为弱势群体伸张正义的决心也就更大。她还为此多次受到强势被告的威胁,但她依然相信正义必定会战胜邪恶。
所以,一看石亦珺的表情,杜凌志还以为她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凌志,别贫嘴了,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事情。”石亦珺长叹一声,斩杀了杜凌志满脸的笑意。
“什么事?快说!”一听家里出事了,杜凌志就急了。
“你坐下,咱们慢慢说。”石亦珺要拉杜凌志坐下。
“家里有事,还不赶快回家?”杜凌志反要拉石亦珺站起来。
“急也没用,是咱姐和姐夫的事!”石亦珺把杜凌志按到座位上。
“咱姐和姐夫有什么事?别大惊小怪的!”
“你知道我昨天在戒毒所里见到谁了?”石亦珺买了一个关子。
“谁?”
“咱姐夫!”
“他吸毒,在那里戒毒?”
“不是,是姐夫他儿子在那戒毒。”
“他还有一个儿子?多大了?”
“看样子有二十七八岁。”
“他和前妻有儿子又能怎么样?又不是养不起。”
“问题是……”
“问题是什么?你快说呀,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磨叽!”
“我给你说了,你可别急啊!”
“石亦珺,你想把我急死是不!”
“凌志,咱姐夫与他的前妻到现在都没有离婚……”
“你说啥?”杜凌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咱姐是……”
杜凌志实在说不出“小三”这两个字。“小三”、“包养”、“情妇”这些鄙俗肮脏的不伦不类的不道德的没有灵魂没有尊严的字眼,怎能与冰清玉洁不染尘俗的姐姐联系在一起。
“姐姐反正不是姐夫合法的妻子。”石亦珺委婉地说,“难怪姐姐结婚时谁都没有告诉,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举行结婚仪式。所谓的结婚只不过是姐姐自欺欺人的说法而已。”
“我的傻姐姐呀,你是真傻啊!傻透了顶!”杜凌志忿恨恨地说,“亦珺,你看你妈办的是什么事?结的是什么果?还有你哥,窝囊成什么了,还是一个男人不?竟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撒手不管,让她过这种屈辱的生活!”
“凌志,说这些气恼的话有什么用呢?还是想想解决的办法吧!”石亦珺并不评自己的妈妈和哥哥的理,但是这样的抱怨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唉——”杜凌志一声长叹,“有什么办法呢?”
“我昨天对我哥说了,我哥去找姐夫了,还不知道他们谈得怎么样。要不这样,”石亦珺试探地说,“让我哥与我嫂子离婚,让咱姐再回到我哥身边。”
“石亦珺呀石亦珺,你也是头脑简单。这是什么事呀?这是婚姻大事!能像变形玩具,根据你的意愿拆拆装装!再说了,还跟你哥,要不是你哥,我姐能落到这个地步!”杜凌志说落起石亦珺来。
“杜凌志,你不能把你的气撒到我头上呀!”石亦珺不干了,“你真是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好啦,石亦珺,你别再给我添乱了好不好!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办。”这个难题杜凌志也不好解答。“要让姐姐离开华厚德,这对两个天真可爱的孩子是一种伤害;再说了,以姐姐的个性,她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她就已做好了过这种生活的准备,宁愿如此过下去,也不会离开华厚德的!该怎么办呢?”
“别管怎么办,都不能让爸爸妈妈知道这件事。”石亦珺提醒杜凌志道,“现在,爸爸在舒琪的央求下,总算原谅了姐姐,答应了舒琪的要求,过几天要带尚宇去姐姐那住几天。爸爸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给气死!”
“还去她那呢?还能去吗?算了,回家给爸爸说不去姐姐那儿了!明天我就给公司请假,去找姐姐。”杜凌志下决定似的说。
“凌志,在我们不知道这事之前,姐姐不是过得挺好的吗?姐夫还告诉我,他认识姐姐之前,就已经与他妻子分居了。姐夫把姐姐带回来后,姐夫就依他妻子说的给了他妻子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资产,目的是不让她骚扰姐姐的生活。”石亦珺退一步考虑这件事说,“除了名分之外,姐姐现在的生活暂时是安定的。爸爸好不容易才原谅了姐姐,又忽然说不让他去了,爸爸会怎么想?我觉得还是暂时把这件事放一下,让爸爸妈妈去姐姐那儿一趟。爸爸和姐姐十多年没见过面了,虽然爸爸不说想姐姐,但可以看得出来,他还是非常关心姐姐的,从他对两个孩子的态度上就可以感受到。”
石亦珺的分析很有道理,杜凌志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就这样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