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淡的月光下,拆迁区空地上,到处残留着因拆迁所滞留的建筑垃圾。
在梦里,他眼中的世界是与众不同的,一半正常,一半湛蓝,像是不可理解的曼妙异境。
透过食种的眼睛,他可以看清对面少女猖狂的笑容,把她原本甜美的脸都扭曲了。少女笑够了,同他们说着什么,浅浅几句,她便单手抡起了那把大刀向他们冲了过来,像极了一辆开足马力的坦克,卷起阵阵尘土。少女拥有并不亚于食种的力量,即使是食种,挨上这样的一刀也够呛。
他双手握住血契,硬生生地接下她全力的一挥,他手中的血契在低低地蜂鸣,似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杀气。
这一刀着实了得,他被击退三四米远。周围滚起阵阵尘土,几乎将他的视线遮盖,从尘土中他可以大致判断出她所在的位置,一个箭步,便迎了上去。他注意到少女身上挂满了管子,那些细细的管子尽数通到她腰际的一个透明小罐里,里面盛着一种黑色的液体。随着他们周旋,她罐子里的黑色液体在渐渐减少,不知为何,他知道那东西的名字:黑血。
显然,少女那可以匹敌食种的能力来自于罐子中的黑色液体——黑血。
夜空的云,将月亮的光芒遮盖,但对于食种的眼睛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周围依然清晰可见。
她宽阔的刀口可以轻易探到他的身体,刀刃锋利,技巧狠辣,周围的空气开始弥漫甜甜的血腥味,想必用不了多久,这甘甜的血腥味便会吸引来更多的食种。所有,她想速战速决,她每挥一刀都想将他毙命,虽为一个少女,但她的做法并不像少女那般温柔。他的身上已经出现很多伤口,随着伤口的增多,他的愈合能力开始下降,而少女的身上却没有一丝的伤痕,黑血的功能是强大的,比食种自身的调节更加管用。
但黑血的量是有限的,而食种的能量源却是自给自足的。
最后,在少女的黑血耗尽时,他一剑刺向她,将她逼退到墙边。他纤长的血契将她订在了残破的长满野玫瑰的墙上,随风摇曳的殷红花朵,散发着令人迷醉的气息。少女伸出白皙的双手握住洞穿自己身体的血契,抬头仰视着他,轻启唇齿,只是听不到她在说什么。随后,她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一般迅速老化,最后竟变成了一具干尸。
他手中的血契化作了阵阵尘埃,飘散在空气中。
虽然赢得了胜利,但他伤的很重,血契的力量似乎在刚才的打斗中几乎耗尽,现在连愈合的能力都没有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腰间,斜长的伤口划开了他的小腹,他将血契调至此处,结成网状薄膜,固定住将要流出的内脏。由于失血过多,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慢慢变冷变僵硬的身体,以及流溢而出的生命力。
然慌乱地来到他的身边,控制契的食种在战斗打响的刹那就没有任何作用了,他们没有可以用作防身的武器。
此时然走上前来,把几片血契放进干尸的眉心,他可以看到她生命结束时最后流过大脑的场景。
就在这时,站在一边的“自己”被什么东西射中了。他低头看到一枚黄色的塑料小标插在他的大腿上,他认得那个东西,是麻醉针!难道食种搜查小组来到这里了?!他迅速把它拔了出去,但麻醉已经开始起作用了,本就失血过多的他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然趴在他身上用巴掌拍着他的脸,他似乎勉强自己说了些什么,之后,然把一只针剂打进了他的身体。
然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并在他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最后,他将一片黑水晶状的血契放入了他的眉心。
就在这时,一阵钻心的刺痛由方哲的右眼传至大脑,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更确切地说是从床上弹了起来。他用手捂着右眼,此时他的右眼正突突地跳着,钻心的刺痛像是被人活生生地剜出了眼球并捏碎一般。那枚冰冷的戒指正贴在他的眼皮上,缓解着灼烧与疼痛。
虽然他知道刚才自己是在梦里,但那般真实的梦实在是另他害怕,以至于身体都产生了连锁反应。他想到然说的话,这血契带着制作它的食种的记忆,难道说,那个食种已经死了,还是被食种搜查小组抓进了食种研究所?!
而这个食种是然认识的人。
他缓缓放下右手,此时,他的右眼赫然是赤红色。
就像食种的眼睛。
方哲缓了好一会儿,身体像是真的经历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与伤痛般瑟瑟发抖,连发根都竖了起来。他浑身都被冰冷的汗水覆盖,湿淋淋,黏糊糊。床头的夜光表显示着:凌晨两点二十分。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温热的水含在口中,似乎缓解了身体的紧张感。他右眼红色的充血也渐渐如潮水般退下,但仍然留有些许的血丝。他感觉自己的右眼还在突兀地疼痛,借着卫生间的灯光,他看到了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孔,以及布满血丝的右眼。
但还有另一个事情让他介怀,那是梦中出现的一个人,正是这个人,让他背后的冷汗再一次渗出。他还记得在最后“他”被射中倒地时,瞟了一眼远处的拆迁楼,在一栋白色的小楼窗户边,在阴影处,一个人缓缓地摘下戴在脸上的面具。
那个人他认识,是池暮。
方哲站在镜子前,沉默地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如果刚才的那个噩梦,是血契制作者的记忆,那么池暮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而且他又为何要带着像食种一样的面具?!
于此同时,在这个惶惶不可安眠的城市另一边,仁正在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东郊公园是怎么一回事?”女子声音尖细而透着高傲。
“白在路边捡到一个叫彦的孩子,应该是‘KING’的人。那孩子泄露了一个食物供给点,白就去搅局了。”仁向那人报告着。
“我听说,那个男孩有蓝血的味道?”
“应该是接触过珈蓝一族的人。”他说,“或者,是被喂食。”
“蓝血……珈蓝族的人有来这里的吗,我怎么不知道?!”她说,“那孩子有说喝过谁的血?”
“他不知道,说是妈妈拿来的。他的母亲叫朴晓,加入了‘KING’。”
“K还在,而且搜查小组已经开始调查他以及‘KING’了,现在的‘KING’谁都不敢碰,先不要查了。”女子说,“穆应该暴露了吧?”
“是的。”仁说。
“穆暴露了才好,那个叛徒,竟然向守护者告密,他到底是不是食种?!协助守护者来伤害自己的同族?简直就是个渣渣!”女子说。
“但这不是珈蓝王想要的,他还想留他几天。”
“已经这样,没办法了,珈蓝王那边我来处理。”女子说,“现在所有人都在查穆,我们也不要插手了,要是‘KING’的人问起,可以向他们提示一些无关痛痒的信息。穆不过是个叛徒,利用完了就要扔掉了。只是K被困住就太危险了,他会因那个协议被剔除……一旦协议失效,K这边拖不住,守护者来到这里的话,这里就会重复那场不可提及的噩梦。”
“现在怎么办?”
“协助K,起码要在查出‘黑血’的制造者是何人前,都要协助K。”
“明白。”
一会儿一个带兜帽的女子走了出去,白和簌簌顺势溜了进去。
“现在怎么办?”白问。
“我想办法把穆引出来,然后看看乔桑那边有什么新动向。”仁说,“白,保护好簌簌,她的身份不能再有人知道了。”
夜色下的城市如此安详,但一场围绕穆的局,开始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