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点起了一根香烟,在阳光下烟雾缭绕,他的眼神看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站长,有情况。”机要员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
陈敬转过身坐到了椅子上面,轻轻地将烟灰弹了弹说道:“讲。”
机要员递过来文件说道:“局座指示,让我们在原来联络的时间段进入冬眠。”
陈敬翻了翻文件,“为了刺杀谷川我们前前后后死了十几个弟兄,损失确实是太大了,立刻执行命令。”
机要员说道:“是,站长。”
陈敬将烟头用力按灭,“让我更担心的事情其实到不是这件事情。”
机要员接着问道:“站长指的是…胡翼…那个叛徒,他知道的确实是太多了,上次没有将他绳之于法,算他命大。”
“他被共产党救走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陈敬沉声道:“对查这件事情的人有消息吗?”
“还没有。”
陈敬沉默了很久,说道:“你先下去吧。”
延安。蓝天,白云,黄土地。
这里的人们的笑容像蓝天一样干净明朗,像白云一样质朴淳厚,像黄土地一样勤劳踏实。
延安属于黄土高原,位于大陆腹地,这里的空气比较干燥,降水稀少,当刮起风的时候,地面上的黄棉土会让天空呈现淡淡的黄色。
抗战时期共产党实行的减租减息的政策,提高了人民的生产积极性,使后方的经济能够保持相对稳定。
位于黄土高原的延安,这里没有上海的繁华,没有江南的隽秀,却有一种独特的味道,最朴实的味道。
在这里你能够闻到土壤的气息,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充满了活力。在以城市包围农村的无产阶级政治家看来,这里生产力不发达,经济结构极其不完整,并且几乎没有进行军事生产的重工业,但是这里有其独特的地方,在消除地主阶级并且重组生产力的条件下,这里充满了魅力,充满了潜力,充满了新的力量。这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红色的政权在这里闪耀着红色的火焰。
现在胡翼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个他曾经想象过的地方,而然令他没想到的是,这里的秩序是如此的有条不紊,这里有政府,有商店,有学校,甚至还有简陋的工厂。在战争的环境下,共产党的领导机关在相对比较偏远的地方能够做到这一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胡翼住在一个单身宿舍里,在延安只有团级以上的干部才是单身宿舍,他现在的身份很受****方面的重视,这个简陋的房间面朝着阳面,阳光透过木窗白纸,透出淡淡的温暖的金黄色。
胡翼面对着那扇纸窗户,正在发呆。
“铛铛!”有人在敲门,周耀辉走了进来,他看着胡翼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这里的窗户是纸糊的。”
胡翼看着透过窗纸的阳光,“这种纸至少看起来比玻璃要温暖一点。”
“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吗?”
胡翼笑了笑着,“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除了在我家,这里是第二个让我觉得很安静的地方。”
“看来你是一个很喜欢安静的人。”
“没错,能够这样安安静静,我感觉非常的不容易。”胡翼看着周耀辉,过了很久,才说道:“忘了感谢你,感谢你救了我。”
周耀辉摇了摇头,温言道:“不用谢我,其实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我一直都很佩服你,我佩服你在梅机关的忍耐力,佩服你的创造力,佩服你所制定出来的那些完美的计划,佩服你的坚强还有执着的自信。”
胡翼心底流过一阵暖流,笑道:“我也很佩服你们,杀谷川,救诗婷的时候,你的计划同样周密严谨。”
“其实有很多东西都我是跟你学的,甚至你做的某些事情,我在一段时间以后才能够理解,你也帮助了我,我也应该谢你。”周耀辉看着胡翼。
胡翼笑道:“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
两个人都笑了。
周耀辉似乎一点也没变,他很自然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对于朋友,他一直都是一个很主动的人。
胡翼轻轻叹了一口气,眸色幽深,“这四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都在思考,都在制定计划,因为我只要停下来的话,我可能就会有危险,我宁愿好好的睡一觉。”胡翼眼神中露出一丝怅然,“但是我做不到,我最多的一次只睡了五个小时。”
“我理解那种压力,我没想到这四年你过的这么苦,你比敌人睡得少,所以才有那么多的计划,才有那么多的应变,这个道理看起来很容易理解的,但是要这样做的话,一定很难。”
“你说的没错,所以你说你佩服我的时候,我只有在心里苦笑。”
周耀辉笑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没想到你有这么多的故事,我今天好像才看明白。”
胡翼说道:“有故事?我当时难道看起来这么古怪?”
周耀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是的,有故事的人不一定是一个有趣的人,但有趣的人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你这个人好像学什么都学的很快,而且还说莫名其妙的话。”
“我说的是实话,难道你认为我在开玩笑?”
胡翼无奈的摇摇头。
周耀辉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总不是想做个陶渊明吧?”
“我是想做陶渊明,但是这里并不是世外桃源,这里可是你们所说的敌后,并且我也没有这样的诗意。”
“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们一起抗日,一起战斗,一起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周耀辉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胡翼。
胡翼稳稳地凝视着周耀辉,过了很久才说道:“你问我的问题,我记得你在北平的时候我也问过你,我记得你当时回答是,‘这是我的选择’,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情景我记得很清楚,对于你的选择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理解,所以我好像还不能回答你。”
周耀辉点点头,眼眸微凝,“我明白你的意思,看来你还没有做好准备,或许,你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胡翼淡淡道:“或许吧,或许我还没有找到答案,或许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喜欢被束缚的人,或许…”胡翼没有说下去,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耀辉接着道:“共产党的政策代表着广大人民的利益,政策得民心的,是人民拥护,至少在现在看来政策是充满活力充满希望的,一个代表人民的党派有着最强的生命力,胡翼,我还是那句话,这是我的选择,并且我相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你的眼神跟我当时问你的时候一模一样,看来你现在似乎找到了答案。”
“是的。”
胡翼欣慰道:“那真的应该恭喜你了。”
“也许是我的想法比较简单,我找到了我的答案。”
胡翼微笑道:“或许是我想的太复杂了,但是这个我自己也没法子。”胡翼的表情有点无奈,“很久没有讨论这样的问题了,就像是在中央军校,我记得当时我们也讨论过两党的政治主张。”
“我们当时就在谈论中国的形式,中国的命运,我不希望中国变成********政治,我希望他是民主的,是属于人民的,这就是我的答案。”周耀辉的眼神坚定而真诚。
胡翼沉默了一会儿,“国际上,国民政府仍是中国的合法政府,他代表中国,现在抗战已经进入了相持阶段,加上共产党在敌后的牵制,让日本人首尾不能兼顾,敌后战场也是整个作战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从战略角度来说,我们和日军已经进入相持阶段,这种形势下我们虽然不能将日本人彻底打垮,但是我们可以进行运动战,各个击破,消耗敌人,我想这很像你们所说的游击战。”比起政治分歧,胡翼更喜欢谈军事。“但是****都是大兵团作战,不像共产党这样以团营甚至民兵武工队的形式进行游击战,这种战法灵活,机动,我想这就是第二战区很多国民党的军官来到延安取经的原因了,你们的这种战法非常实用。”胡翼说完重重地强调了一下。
“你果然是有一双火眼,虽然在前线搞情报,但是关于军事的形势一点都没落下。”周耀辉拍了拍胡翼的肩膀。
在这个简陋的房子里,两个人畅所欲言,他们说出了这些年想说的话,以及自己对于目前形势的看法,就像是当初在中央军校时一样。
朋友。一个令人充满信心和希望的字眼,当你不经意的包容和理解的时候,你的朋友就在你的身边。
胡翼看着周耀辉,这么多年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拍自己的肩膀了,虽然自己和周耀辉都已经成长,但是这个动作依然和当初一样那么自然率真,只不过缺少了曾经的那么几个人。
刘裕民和黄文安…
“我在搞情报的时候人们都叫我火眼金睛,这个可是我的本钱,我的本领都让你看出来了,那你说你的眼睛是什么?”胡翼笑着说道。
周耀辉笑了笑,“什么都行,火眼也好,千里眼也行,总之我说的话,我希望你能考虑。”周耀辉看了看窗外,“走吧,今天我请你,去吃我们这里的羊肉泡馍,我保证你肯定没吃过。”
胡翼问道:“羊肉泡馍我听说过,我听说汤特别好喝。”
“汤是很好和,如果用馒头沾上汤汁,那就更好吃了。”
胡翼眼睛发出了光,“我感觉好久没有吃肉了,今天我一定要吃三大碗。”胡翼又想到了什么,“既然是吃饭,我们是不是还应该叫上诗婷?”
“在门外等你呢?你可是从大上海来的,岂能怠慢你?”
胡翼苦笑,他和周耀辉一起走出了屋子。
赵诗婷穿着一声干净合身的灰布军装站在屋外,看着他们俩走了出来,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