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翼的伤口虽然恢复,但是他看起来削瘦了不少。
就在今天下午,梅机关来电,问询丁默村关于杀手的下落,丁默村回复道:我部正在侦查,目前还没有进展。
景子以个人身份骂了一句:愚蠢。
她命令务必查到上海之共党的下落,适当时机予以消灭,保护皇军在上海之军事利益,对于军统立即查明其动向,对于电台之侦听,密码之破解,必须每天悉数呈报。
何汉谋并不想在胡翼暂时离开的时候丁默村完全掌控76号,他的行动队并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丁默村名义上是76号的代理主任,实际上何汉谋掌控着了76号一半以上的力量。
丁默村虽然很努力,特工总部的工作几乎毫无进展。地下党最近的活动他根本摸不清了,除了在表面上保持对军统的一个毫无意义的电台的监听以外,军统也好像是消失了一般。
丁默村发现胡翼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甚至机要秘书宋璇对自己都是很不重视,即使胡翼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但是他完全可以掌控76号。
一周后,上海要召开一次军事会议,日本将有两位将军参加,军事会议讨论的内容还不得而知。
他看着台历上的日期,他在思索着一周后客观上必然发生的事件,并且开始思索如何利用这些事件,他觉得这是一次机会,他决定将注意力放在即将召开的上海军事会议上。
宋璇也秘密接到了****特科的密电,让她务必搞清楚这次上海军事会议的内容。
特工总部接到谷川的命令,在会议还未召开期间,负责两位将军的安全,保护会场,监视可疑人员。
上海的春天还是很冷,潮湿的微风轻抚柳树,在日本人的统治下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个城市的压抑,不过至少春天还是来了。
胡翼看着明媚蔚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天空很安静,但是他知道上海现在一定很不安静,想到这里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神安静而忧郁。
军事会议将会在明天召开。
今天晚上谷川为了宴请来自南京的两位将军,在梅机关的总部举办了一场舞会,胡翼和宋璇也在邀请之列,胡翼是上海特工总部的主任,而宋璇作为胡翼的秘书也被邀请似乎有点意外。
今天景子穿着一身洁白带有花纹的和服,在舞会上拿着香槟与客人含笑点头,一个日本女人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确是有点奇怪。
以胡翼对于日人本文化的了解,日本女人应该是去厨房去做寿司的,而不是应该出现在日本军界的舞会上。他想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如果舞会上没有女人的话,也许就不叫舞会了。
不管是穿着和服景子还是穿着旗袍的宋璇,在这种场合下无疑都是一道风景。
日本的几位高级将领走到宋璇的面前,频频向宋璇举杯,通过翻译,日本军界将领们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宋小姐真是漂亮。”宋璇也微笑着说道:“谢谢您的夸奖。”
胡翼在人群中一直注视着景子,景子也转过头向胡翼这边看了一眼,俩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四目相对,刚才眼神的相遇,俩人似乎都通过眼神看到了彼此的隐私。
胡翼拿着香槟朝景子走了过去,宋璇已经至少看了胡翼三次。
不知是喝了几杯他最讨厌的香槟还是因为今天这个隆重的舞会,胡翼居然有点不自在,他感觉很不舒服。
胡翼走过去向景子举杯,“景子小姐,你今天看起来真漂亮。”
景子转过身看着胡翼,红润的嘴唇浅笑了一下,露出自信成熟的笑容,“胡先生,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第一句话一直都没变。”
景子将目光移向胡翼的胸膛,“你的伤口现在完全好了吗?”
胡翼第一次看见景子化妆,他凝视这景子,非常绅士地说道:“谢谢景子小姐关心,伤口已经好了。如果没有景子对我的照顾我想我的伤口不会好的这么快的,景子小姐,我敬你。”胡翼举起了酒杯。
景子看着胡翼没有说话,她仰起脖子,微微闭起眼睛,轻呷了一口香槟,脸上雪白肌肤在灯光下透着健康的红润。“你客气了,你为皇军的事业而受了伤,我们当然会好好照顾你的,还有,你的酒量好像并不是太好,希望你今天晚上不要醉倒了。”
胡翼会意,笑道:“景子小姐说笑了,今晚将军们的安危系于我一身,我除了不能喝醉,并且一点都不能马虎…”
景子突然问道:“宋小姐和你一块来的。”
“是的,将军也邀请了她。”
“噢,你陪她跳舞吧,她正看着你呢。”
胡翼回过头,发觉宋璇满含醋意地躲开了自己的眼神,胡翼又看着景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在总部天天都能见到她,不过今天,我希望请你跳一支舞。”
景子轻轻摇了摇头,“我恐怕不行的。”
“为什么?”胡翼不解的问道。
“我穿的是和服,并不是你们中国开叉的旗袍。”
胡翼想了想,“跳舞不一定要穿旗袍,这是一曲比较舒缓的日本音乐,我没记错的话,这首歌讲的是日本的一个悲情的爱情故事,我们可以一边跳一边听音乐。”胡翼走过去,靠近了景子。
景子微笑,她漆黑的眸子一直凝视着胡翼,她接受了胡翼的邀请。
胡翼握住了景子的手。
胡翼觉得对于这个女人自己已经了解的很透彻,对于女人胡翼一向很有自己的主见,他虽然不能像有些无赖情圣一样能让女人们死心塌地,但是他至少能让女人们在见到他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表达自己真实的感觉。
景子是一个来自敌国的一个女人,不同的文化,不同的语言,不同的习俗,胡翼还是要花点功夫的,不仅在感情上,还有在工作上,在与景子的交往中他都要动一动脑筋。
在特工总部,胡翼对宋璇的确是很“好”,胡翼经常请宋璇吃饭,但是认识景子以后,胡翼就很少请宋璇吃饭了,因为他似乎有点忙,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想在景子面前有意地疏远宋璇,在胡翼的眼里,这个法子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有效。
宋璇当然明白胡翼要干什么,因此宋璇今晚故意“含情脉脉”地看了胡翼好几次。
重视一个女人不需要说出来,只需要在她的面前做出来,她一定会看得很明白。
胡翼虽然没有追过女孩子,但是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景子并不是一个笨女人,她能够感受得到在她和宋璇之间,胡翼对于她的那种专属的优越感。
在特工的世界里,喜欢与被喜欢可能也是一种情报,就看你怎样去获取,怎样去发现。
既然是情报,就有真假,既然有真假,就有危险。
在某种程度这个也是比较残忍的一件事情。
胡翼想的太多了,当他握住景子温软的手的时候,他才发现在这种直接的皮肤接触当中他能够感受到一些细微敏感的东西。
胡翼看着景子漆黑的眸子,他似乎在这一瞬间体会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转瞬即逝。
胡翼很有礼貌的拉着景子一起慢慢起舞,在这个虚伪做作的舞会上,胡翼和景子的动作虽然缓慢,但是无比的轻盈洒脱。
宋璇在和谷川跳舞,步伐显得笨拙而不和节奏,谷川在近距离欣赏着宋璇,宋璇也露出笑容,努力使自己的笑容变得比较自然一点,宋璇微微的侧了一下头,她觉得谷川有点贴的太近了。
“宋小姐的舞跳得真好啊,我这个老头子有点跟不上了。”谷川风趣的说道。
机智的宋璇立即将自己的步伐慢了半个拍子,“将军过奖了,其实我并不怎么会跳舞,还得请将军多指教。”
“哈哈…”谷川故意将自己的笑声拉的很长,以体现他的底气十足。“宋小姐,如果我们有记错的话,这是第一次与你跳舞,我很荣幸。”
宋璇立即礼貌的回答道:“能与将军共舞,才是我们特工总部的荣幸呢。”
舞曲结束,大家纷纷都坐到了铺上黄色丝绸的椅子上。
谷川站起来简单的说了几句,大意就是为给南京来的几位将军洗洗尘,举办今晚的舞会希望大家尽兴跳舞之类的话。
宋璇心里一直在琢磨,不知日军明天的军事会议会商讨什么样的军事行动,她今天晚上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但是谷川对于明天的军事会议只字未提,她隐隐觉得这次日军的军事会议有点不寻常,她认为南京参谋部的日军高级将领们既然来到上海,其军事会议所讨论的进攻方向很可能是指向苏浙一带,而苏浙一带对于日本人影响最大的就是新四军不断发展的游击力量。
难道敌人这次的矛头准备指向新四军?
宋璇想到了,同时胡翼也想到了,只是他们都不太确定。
明天就要举行军事会议了,宋璇当然是不能参加的,但是身为特工总部主任的胡翼能不能参加,就不能确定了,她希望今天晚上能够确定这件事。
舞会到了尾声,乐队用一首舒缓的音乐送别即将要离去的客人们。谷川、景子、胡翼站在梅机关的门口送别各位客人们,日本军方高级将领们在特工和宪兵队的保护下,坐车驶向了上海日军司令部的公寓。
在客人们离开后,景子将胡翼叫到了大厅里,秘密交给了胡翼一封信,“这封信是最高机密,特工总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胡翼马上将信封装进了自己的西装口袋里,郑重的说道:“我明白。”
景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身离开了。
这一切都被宋璇看在了眼里,她假装没看见,一直站在谷川的身后目送离去的客人们。
“宋小姐,希望下次还能与你共舞。”谷川对宋璇说道。
宋璇含笑回答道:“好的,将军,一定会的。”
南京来的两位将军对宋小姐的印象都很好,对宋璇说道:“宋小姐不仅舞跳得好,而且还很谦逊。”
“谢谢将军的赏识,将军过奖了。”
谷川点了点头,“宋小姐早点休息吧,我叫胡先生送你回去。”
“好的,将军,告辞了。”
胡翼和宋璇站在门口目送谷川和景子离开,在景子跺着小碎步上车的那一瞬间,景子看了一眼胡翼,那一回眸冷艳的眼神,在和服的掩饰下,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魅力,艳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展示在完美的侧脸上,让人产生了一种高高在上并且不可琢磨的距离感。
胡翼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景子,回复给了她一个自信而又明朗的微笑,景子看见这个笑容的时候,反而不笑了,她低下了头,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上了自己的专车,离开了,留下了一个纤弱的背影。
这一切宋璇都看在眼里。
她忽然有一些担心。
胡翼和宋璇都坐到了车里,他们是最后一批离开的,明天就要召开军事会议了,谁都想在今天晚上睡个好觉。
“早点睡吧。”胡翼把宋璇送到公寓的时候对他说道。
“嗯,你也是。”宋璇拿着白色的手提包,她咬着唇,看了胡翼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胡翼故意看着前方,没有再说话。
宋璇下了车,她没有回头,默默走上了楼梯,胡翼等宋璇走上了楼梯之后,他才转过脸看着宋璇离去的方向。
他努力睁了睁眼睛,将头靠在后座,吸了一口气,对何汉谋道:“回特工总部。”
等到胡翼离开后,宋璇在窗户上看着汽车已经驶去的那片空地,神色显得有点黯然。
胡翼来到了吉斯飞路76号总部二楼的办公室,他打开了景子给他的那封信,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胡翼有点吃惊,谷川将军邀请胡翼参加明天早上举行的第二轮军事会议,讨论有关新四军以及上海****特科情报网侦破的相关事情,信封里还夹着一张梅机关特制的会议通行证。
胡翼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取得了日本人的信任,他并没有将这份信烧掉,而是来到了总部秘密的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是军统时期建造的,这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一个电台,还有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的全是军火,还有一个保险柜,胡翼将信锁进了保险柜里。
胡翼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这个密室还有其他秘密?这个密室还有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