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0日,日军木更津航空队、鹿屋航空队、海军航空队出动60架飞机,对上海、南京进行轰炸,中国飞机升空迎战,击落敌机17架。
与空军相比较,尽管第一线官兵付出了巨大的伤亡,进展却很不理想。
36师一度突破日军防线一度推进至黄浦江边,但由于日军坚固的钢筋水泥楼房无法摧毁,在日军陆上和舰上炮火的猛烈攻击下,伤亡2000余名官兵,日军的抵抗比想象中的还要顽强。
刘裕民的直属团长和旅长都已经殉国。
在刘裕民受伤的当天,师部命令刘裕民由营长晋升为团长,率三个营的兵力在爱国女校一线阻击日军增援部队,没想到命令下达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伤了,团长一职暂时由廖林代理。
刘裕民此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由于伤势过重,现在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七天,他也知道,对于战争,七天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他现在心急如焚,他一直在担心前线的战事,他也希望他的伤势能够尽早的恢复。
刘裕民身上连中三枪,其中有一枪打穿了自己的脖子,他现在还不能说话,因为他的声带受到了严重损伤,医生怕声带的振动会撕裂伤口损伤神经,建议他不要说话,后来医生们为了他的病情考虑,禁止他说话。
刘裕民当然想说话,但是当他运气的时候,他的伤口就会剧烈的疼痛,他第一次发现,人的脖子竟然这么的脆弱,就连微弱的气流都能引起剧烈疼痛,不过幸好,张小影在这里。
这也许是上天嗯赐给他的一件礼物,在这个特殊时期,在这个特殊的地点,他居然还能见到小影。
这两天以来小影一直在他的身边,刘裕民想说什么话,就都写在小本子上面,每次小影都会耐心的等他写完,看着他写在本子上面的话。
刘裕民觉得,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他至少可以写字,心里想的一些东西用文字表达出来,这种感觉很特别。
通过这种交流方式,张小影似乎觉得他更了解躺在病床上的刘裕民,她觉得每一句话,刘裕民都是用心“说”给他听的。
刘裕民安静的写出自己想说的话,张小影安静的看着这些话,安静地好像这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刘裕民写出来的这些话,张小影似乎都能够读到心里。这种交流方式也许比较花时间,但是两个人之间都能很明晰的了解对方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他们两个人是七年零三个月的朋友,他们从来没有感觉像今天这般彼此了解对方。
文字本来就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有些东西你不能说出来,但是你能够写出来,你就会发现你所说的和你所写的有很大的差别。
张小影看着一言不发的刘裕民,看着他那双最熟悉的眼睛,她就能读出他的心思,这真的是一件很神奇又很美妙的事情,张小影希望能够这样一直静静地等下去,等到刘裕民的病情恢复,等到刘裕民能够开口说话。
张小影走进了病房,“裕民,量体温了,来我帮你夹上。”她甩了一下温度计,解开了裕民的衣襟,刘裕民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今天感觉怎么样,肩上的伤还疼吗?”刘裕民摇了摇头。
“嗯,那就好,好好休息,你的伤啊很快就会好的。”张小影盏了盏刘裕民盖的被子说道。
刘裕民不能说话,只能一直安静地看着张小影,张小影发现刘裕民在看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的心里就像是小鹿在乱撞。
刘裕民拿起小本子,写了起来,“小影,我想看报纸。”
张小影接过本子看了看,说道:“好的,我等一会儿,我去找。”
刘裕民点了点头,又在小本子写了起来,“要注意身体。”
张小影看到刘裕民写的话,窝心的暖流流进心里,她看着刘裕民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也是。”
张小影拿了一份中央日报走了进来,估计了一下时间,取出了刘裕民夹在怀里的温度计,“正常,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张小影端起医务盘,刘裕民安静点了点头。
中央日报报道了上海战事的战况,88师伤亡较大,264旅旅长黄梅兴,528团团长岳少功殉国,这都是刘裕民的两位直属长官,刘裕民的手抖了一下,他鼻翼抽搐,竟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咳,伤口又撕裂了,雪白的绷带上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张小影还没有走出病房门,听见了刘裕民剧烈的咳嗽,大惊失色,叫了一声“裕民!”她急忙转过头,喊道:“医生!”
王医生走进来,立即对张小影说道:“换绷带!”他看到了在床边的《中央日报》,“这封报纸是谁拿进来的?”
张小影眼睛红红的,自责的说道:“是我。”
王医生没有责备张小影,“赶紧去拿绷带吧。”张小影看了一眼刘裕民,赶紧跑开了。
“刘长官,我希望你能够安心养伤,伤好之后才能上阵杀敌,你如果一直如此激动地话,伤势会越来越严重的。”王医生皱着眉说道。
疼痛让刘裕民的身体轻轻地抽搐了几下,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听见王医生这么说,安静地点了点头。
剧烈的疼痛使刘裕民皱起了眉头,王医生和张小影为刘裕民换上了新的绷带,王医生看了一下伤口,“伤口又裂开了,以后一定要注意。”王医生叹了口气,走出了病房。
张小影握着刘裕民的手,温柔的问道:“疼吗?”刘裕民看着张小影的眼睛,看着她在脸颊的泪痕,看着她散乱的头发,轻轻地摇了摇头。
刘裕民拿起了小本子写了起来,“我的旅长我的团长我的连长都牺牲了…”刘裕民写完之后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看着张小影,鼻翼都因为痛苦开始抖动,眼泪竟然夺眶而出。
张小影将刘裕民的手握的更紧了,她凝视着刘裕民,看见刘裕民留下了眼泪,心里一疼,也闪出了泪花,“他们都是英雄,你不用难过。”张小影安慰刘裕民道。
刘裕民静静听着,他温柔的拂过张小影散乱的头发,静静看着张小影,仿佛时间早已静止。
张小影眼神闪动,这是他第一次抚摸自己的头发。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喜欢我的剪发头,你的茉莉花一定会送给我的。
张小影一直相信自己最希望了解的那个人总有一天会了解自己。
她感觉有一种东西一直从他的心里蔓延到全身,她发现刘裕民居然这么认真的看着自己,她感觉到刘裕民离自己好近。
“你是否知道,我宁可在战场上死去,在阵地上牺牲,我不应该来到这里,我那些生死与共的兄弟,你们在哪?”这是刘裕民心里没有说出来的话,刘裕民的眼神显得悲伤而又激动。
张小影似乎透过这双眼睛读懂了裕民想要说的话,她轻轻靠在了刘裕民的肩上,过了很久,说道:“裕民,我爱你,我一直都很爱你,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你要好好的…”
刘裕民看着楚楚动人的张小影,他看着张小影柔软的头发和可爱的唇峰,他听这张小影的呼吸,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感,他紧紧地的抱住了张小影。
他能够感觉到张小影的体温,他顿时觉得好温暖,就像是冬日清晨让冰雪消融的阳光,灿烂夺目。
刘裕民嘴唇干裂,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是他忘记了自己并不能发出声音。
刘裕民此刻想说什么?
也许这一刻已经不需要语言了,爱情的到来有时会热泪盈眶,有时会惊喜万分,有时则会令人煎熬,但是当她真正到来的时候,确是这么的平凡,平凡的在不知不觉中给予你所有的力量和所有的希望,爱是最动人的情感,即使是在硝烟中,在血泪中,在绝望中,仍然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诗的意境是很奇妙的,奇妙的正如人们的情感。
青梅,竹马,本来就是很美好的事物,人们让它承载感情的寄托,于是就有了,青梅竹马。
这个成语指的不仅是童年,还指的是两个人之间完整的了解,彼此之间都经历和感知着对方完整的一切。
两个人此刻终于紧紧的相拥,刘裕民轻轻抚摸着张小影的头发,他突然发现张小影乱乱的短发头此刻看起来竟是如此美丽,如此亲切。
记得在小时候,他经常纳闷,为什么小影的头发和其他女孩子的头发不一样,短短的,真难看。
他虽然觉得难看,但是他却很想看,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张小影“难看”的剪发头,他一辈子都看不厌。
刘裕民笑了,张小影发现刘裕民笑了,抬起头红着脸问道:“我是认真的,你傻笑什么?”
张小影看着刘裕民的眼睛,她看到了,她看到刘裕民的眼神充满爱,就像是晴天温暖的风。
张小影终于看到了,她确定并自信这个男人终于爱上了她。
你一定会喜欢我的,你终究会爱上我的。
刘裕民拿起了本子,准备将自己的话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