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了枪声。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红军从四面八方包抄了过来,就像一下子从地里钻出来的一样。
周耀辉马上从腰间拿出自己的驳壳枪,但是已经太迟了,一个红军的汉阳造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只要再动一下就要脑袋开花。
几个负责警戒的哨兵已经被打成了筛子,周耀辉明白了,他刚才的推断并没有错。
炳子站在周耀辉旁边,眼睛瞪着用枪指着他的一个红军,骂了一句******。
红军已经缴了一连的械,一连全连上下都像是脱了毛的鸭子,就剩自个儿两只拳头。
一名红军的军官走了过来。
这个人白面微须,戴着一幅黑框眼镜,一身军服已经很破了,但是却洗得很干净,帽子上的红色五角星显得很醒目。
周耀辉已经猜出来了,这就是红军军队里的政委。
这个年轻的政委走到了周耀辉的面前,命令道:“带回去,把他留下。”他指了指周耀辉,周耀辉的眼光正好和这个人的眼光相遇。
周耀辉也冷冷看着他,没说什么话。
“你就是周耀辉。”这是这个红军政委的第一句话,他居然知道周耀辉的名字。
周耀辉抬起头看着他,他在想为什么他要把自己单独留下。
这时朱之江走了过来,不过他身上还是穿着****的军装。
朱之江说道:“在开会的时候你是第一个看出破绽的人。”
“其实我早就该猜出你是共产党。”周耀辉看着朱之江,接着道:“你们把老王怎么样了?”
“看来你与后勤部的关系不错,在我们捣毁电台的时候,是他发现了破绽,如果他泄露出去的话,会牺牲很多人的,所以我只能将他看押起来。”
周耀辉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可惜我发现的太迟了。”
朱之江接着道:“你我认识的时间不能算太短,我平时做了什么,我想你也心知肚明,我一向看不惯团长扣下兄弟们的军饷和菜金,我是不会拿这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做的也只能给兄弟们加一加伙食。”
周耀辉的眼神露出复杂之色,他打断了朱之江的话,“看来你计划了很久,你首先摧毁电台,这样团部就无法联系到我们,只要联系不到我们,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这个计划果然很周密。”
“没错。”朱之江接着道:“和你们我们不想再打了!也打不起了!”他直视着周耀辉,“我知道你很看不起这个办法,但是比起继续血战,我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你是黄埔军校毕业,你每一次提出的的作战意见,我们营部都会认真考虑,你知不知道以你中央军校的成绩为什么仅仅会当个连长吗?因为你在主力团营长的那个位子早就被其他人送给了大员的儿子了…”朱之江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将眼神移向远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国共两党的政治冲突在这里我也不用多说,但是你应该清楚,内战在民族大义面前一定会停止,这是双方军人的愿望,也是人民的愿望,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与国民党所谓的政策无关。”
周耀辉也沉默了。
“你我都是军人,缴你的械是因为不想与你为敌,而真正的敌人现在却看着我们兵戎相见,就像是在看一场戏。”
周耀辉双拳紧握,他何尝不知道,他的心里何尝不痛苦?
周耀辉目光灼灼,终于开口道:“一连的弟兄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现在就去根据地,要去要留自愿。”
“伤兵呢?”
朱之江说道:“只要他们伤好的话,他们就能领到回家的路费。”
周耀辉继续问道:“我如何信你?”
“你不必信我,这是我们党一直以来的政策。”朱之江接着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单独留下你一个人?”
“你将这些话告诉我,是让我背黑锅。”
朱之江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是这样的想的话,我感觉很遗憾。老王也活着,他现在就在根据地,只要你回去就可以亲眼看见他。”
周耀辉有点不解的问道:“我不明白。”
朱之江解释道:“你会明白的,有一个人点名要见到你本人,一个你本来就认识的人。”
周耀辉吃惊道:“我认识的人?我想不出我在这里会有认识的人。”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等你见到他的时候,也许他会告诉你。”
中央军六零一团一营有共党的内应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因此国民党的这次战役的报告是,六零一团一营在负责罗镇北部的战斗中,由于失去联系,再加军需部人员失职,弹药未能补充,在阻击****红一军团主力的作战中,全部牺牲,总计八百六十八人。
土地改革这项政策周耀辉是听说过的,但这项政策实施以后是什么样子,对于当前的社会现状以及对生产力将会有什么影响,周耀辉的心里其实一直有这样的一个疑问。
而今天,他似乎得到了答案。
来到延安的时候,他终于明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为什么会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了,他现在就在国民政府所谓的“****区”。
这里跟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经济落后的地方并不是没有繁荣,这里的繁荣指的是一种生气和一种活力,农民们脸上都洋溢着阳光般的表情,他似乎能够感受到这些淳朴的农民们所表现出来的一种状态,他就住在一个农民的家里,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有了自己的土地,同时,他们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种表情周耀辉许久没见过了,这个政党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它能够在这么艰苦的环境里顽强的生存下来,并且有着健全的机构,完善的制度,使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延安的土房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灿灿的,房顶上的麦草在风中悠然的摆动,周耀辉踩在绵绵土上面,绵绵土落在了布鞋上面,出现了一个脚印。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周耀辉觉得如果用这两句形容现在的景象最合适不过了。
他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很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土墙,这种土墙是由草和泥和在一起砌成的,土墙上依稀可以看见杂草的纹路,有些杂草还裸露在土墙外面,他走出了大门,走出一个路口后,远远的他就看见了一棵大枣树,树下有一个很平凡的土房子。
周耀辉就看见了朱之江,朱之江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朱之江揭开厚厚的门帘,“我想你一定会吃惊的。”
周耀辉走进屋里,他已经看出来,这是共产党的机关单位。
这里没有周耀辉想象中的作站地图,没有电报译码员,这里只有一张老旧的书桌和一个非常考究的笔架,有一个人在书桌上正在写着什么。
“耀辉,你来了。”
周耀辉大吃一惊,“赵叔!?”这个人居然是赵诗婷的父亲,赵平。
赵平安静地看着他,“你没有想到会是我吧,坐吧。”赵平示意让周耀辉坐下来,“是不是觉得有点惊讶,你以前认识的这个人居然是一个共产党员,并且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周耀辉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其实早就知道你是共产党党员了,是不过我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见到你。”他继续道:“不过你放心,并不是诗婷告诉我的。”
赵平微笑道:“她告诉你没关系的,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演的话剧,最早是赵诗婷提出来的,我知道若没有你和学校党组织的支持,就凭我们这些学生是不可能获得学校同意的。”
“看来你很细心,坦白来讲,因为你和诗婷的关系,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你的思想很进步,这次遇到你也是巧合。”
“巧合?”周耀辉有点不解。
“我和朱之江是老战友了,他在部队无意中发现了你的信件,他发现这封信的署名是我的女儿诗婷,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那时你已经卷入了我们的计划,因此我就马上赶了过来,我告诉他们你是中央陆军学校的高材生,一定要把你安全的带过来,所以今天我见到了你。”
周耀辉露出一丝微笑,“看来真的是一种巧合。”
赵平微笑道:“怎么样,这里还住的惯吗?是不是这里与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周耀辉点点头,说道:“是的,这里非常的安静。”他思虑了一阵,半晌后方缓缓道:“赵叔,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赵平温言道:“你说吧,只要是我知道我一定会回答你的。”
“赵诗婷是党员吗?”
赵平看着周耀辉,“她现在还不是,但是我相信将来她一定是。”
周耀辉看着赵平,明白了赵平的意思,“我一直觉得赵诗婷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原来他有你这样的一位父亲,她很乐意分享他的想法,记得他给我借过两本书让我至今印象都很深刻,书名叫做《国家于革命》和《资本主义之解剖》。”
赵平眼神中露出一丝温暖之色,“看来她很相信你,竟然把我压箱底的书都借给你,怎么样,看过这些书后,对我们党有什么认识?”
周耀辉从容道:“共产党有自己的理论体系和施政纲领,我来到这里才发现,这里的机构完善,生产井然有序,并且还有着自己的经济制度。”
“你说的很对,不过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赵平慢慢地站了起来,窗外的阳光照射在了他的身上,“共产党代表的是最广大人民的利益,这个也是我们为之奋斗的动力。目前我们民族最大的敌人是日本人,但是内战还停不下来,建立统一战线一直是我党的主张,日寇杀我人民,侵我国土,形势如此严峻,没有什么比建立民族统一战线更重要的事情了,你认可我的话吗?”
周耀辉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是的,我认可。”
“这次见到你也是一种缘分,你在中央军校的学习经历我们也很重视,在实战中表现也很优异,说实话,我们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来对付日本人,这些天你可以想一想,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会体现在我们的根据地,我想这比与你谈话更有说服力,你也可以好好了解了解这个地方。”
周耀辉看着赵平,眼眸中露出痛苦之色,“行军途中我看到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心痛不已,我从军并不是为了打内战,是时候我该静一静了。来到你们的根据地后,这里与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我能够发觉这里与众不同的东西,这种感觉就是信心,一种久违了的信心。”
赵平微微动容,“我们的民族现在需要这种信心,这是所有人的企盼,内战一定会停下来。”
周耀辉的眼神发出了光,“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