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
飞升平原,是生命之辰上的第二绝域,方圆十万里,域内无重,任何事物入内,皆会飞往无尽天穹,再不能坠落而回。此原位于无尽死渊正背面,传说是大星的排泄口,无时无刻都在释放其自身的残渣废物,以致其中万物难以长久存留。
平原四周,往外延伸两万千里范围的环形区域,气候恶劣,秽毒之雾终年笼罩,被称为黑煞魔域。其内流粘稠绿水,生恶草邪木,孕凶兽魔禽,是大星的诅咒之地。故此,生存在魔域之中的人,在整个大星上,最为低贱。
田阿墨,便是这样一个低贱之人。他自幼与世间最污浊,最秽毒的东西为伴,生活在生与死的边缘。不过,有些人即便出身于肮脏恶臭的淤泥,也能盛开出洁净至极的莲花,也能绽放出清灵神雅的芳香。
按理说,生活在那样的恶劣之地,无论是他的心,还是他的外貌,都会被污染,可田阿墨,却是个例外。他不但有着一颗干净的心,还有着一张干净的脸,这对于生活在黑煞魔域的人来说,是极其不可思议的。
不过,也正是如此,他很荣幸的,被父母赶出了家门。他离家已经月余,至今仍忘不了父亲的大骂,每逢想起来,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他离开时没有看到母亲,想来应该是躲在屋里偷偷哭泣吧。
“喝多了总是耍疯!”少年气愤的自言自语一句,伸手将头上的兜帽拉得更低,似乎不想别人看到他过于白净的面容。
“为了赶我走!竟然说我是捡来的!真过分!”少年一边埋怨,一边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一边东张西望。片刻之后,他寻到一个卖黑馍的小贩,遂快步走过去,问道:“老板,这馍馍怎么卖的?”
小贩皮肤黝黑,带着一顶磨得发亮的皮帽,听到有人询问,赶紧堆笑,露出自己有些黑黄的牙齿:“这位小爷,我这馍馍可是街上最有名的干粮,好多冒险者都喜欢呢!而且馍馍便宜的狠,一个铜币可以买三个!”
少年将手插入兜里,摸着仅剩的一个铜板,咬咬牙:“五个行不行?”
“小爷别说笑了,我这买卖不赚什么钱,三个已经是很便宜的了。”小贩脸上的笑容一僵,看起来不像是擅长做买卖的主儿。
“那还是算了,你这馍馍有些贵,我再去别家问问。”少年从怀里拿出手,垂在身侧,欲转身离开。
“唉!小爷,看在你是今天第一个顾客的份儿上,我就再送你一个,四个!如何?”小贩显然不想他离开,连忙挽留。
“四个?”少年抬眼,上上下下打量小贩一阵,直看的他紧张不已:“五个!”
“唉!这赔钱啊!”
“要不这样,我退一步,你给我四个半!”少年重新将手放回兜里,取出铜板,捏在两指间:“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买,否则就走!”
“这……这怎么能卖半个?剩下的那半个就没人买了啊?”小贩目瞪口呆,他今天第一次卖馍馍,也不知道馍馍能否这样卖。而少年也是看他盛装馍馍的用具崭新,猜测他是刚开始做买卖,可能有优惠,这才上前寻问的。
“剩下的半个嘛……”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再次将自己的兜帽拉低少许,笑道:“我看你一忙活大早,也没吃饭,先垫吧一口,这样肚子会好受些。”
“……”小贩愣愣的看着他举动,心里一个劲地嘀咕:“这怪人莫不是巫师?竟能占卜到我今天没吃东西?真是邪门儿!”
“诺!”少年将手中的铜板送到小贩跟前。
“好吧!”小贩接过铜板,小心收入兜里,然后从木制的蒸屉里拣出五个馍馍。他将四个放在不知名植物的叶子上,又将最后一个掰开,将稍大的一块,与先前四个共同打包,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干粮包裹,伸出一根手指,在小贩摊前的木头上轻轻一划,留下一道沟痕:“谢谢,如果以后我来这里买干粮的话,一定首选你这里!”
小贩闻言大为高兴:“谢谢,谢谢,到时候我肯定给你优惠。”
少年点点头,拆开包裹,将半块的馍馍取出,然后将余下四个高高抛起。之后,他单手一挥,便见银光闪过,四个馍馍便消失不见。他这种变魔术似的手法,令小贩大为震惊,就真将他当成了神秘莫测的巫师。
小贩心里一阵后怕,暗暗道:“幸好没有得罪这人,否则很非遭到诅咒不可……”
“再见!很高兴认识你!”少年摆摆手,转身离开。
小贩敬畏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随后,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半块馍馍,喃喃自语:“早知道,还不如卖给他五个,真是吓人。”
少年沿着街道,一边走一边将手中的半块儿馍馍塞入口中,很快就吃了个干净。
腹中饥饿感稍退,少年便开始打算前往冒险者公会,接下一两个赏金任务,赚取些许铜币。临行前,父亲曾告诉过自己,若无余钱,可以去冒险者公会接赏金任务,凭借先天境大圆满的修为,应该可以填饱肚子。
他还记得,那日父亲骂完自己,突然变得唠叨了,甚至比母亲还罗嗦,一个劲儿地嘱咐自己。甚至,他还将珍藏许多年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交付于他。这些东西很古怪,自己只能使用一小部分,大多数都不明白是干什么用的。田九仙也没跟他多说什么,叮嘱一些重要的事情之后,便留下一句“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敷衍之言,
这其中有四件东西,最令少年感兴趣。其一是无鞘之剑,非金非木非石,呈枯黄色,浑然一体。二是一本玉石雕刻的书册,上书四个古篆,古的连他父亲都不认识。三是一枚灰色珠子,其内可隐隐看到一团雾气,翻滚不停。最后一样,便是左手上配戴的乾坤戒了,这是他唯一知道名字的东西,也是唯一一件知道其功用的东西。
先前,他便是以乾坤戒的功用,将馍馍收入其中,让小贩误会他是巫师。对于这件东西,少年颇为喜欢,经常会在街头变一些魔术,引起众人惊呼,得来些许铜币。另外,这件东西也使得他方便不少,不用随身携带包裹。
父亲没有禁止他在外人前使用乾坤戒,因为整个修炼界之中,带有储物功能的东西并不罕见。西方有以空间结晶为主要材料制作的储物项链、储物戒指、储物腰带等精美的魔法饰物;东方则有虚空之玉所炼制的介子符箓,须臾玉佩,乾坤葫芦等玄妙法宝。二者虽原理上有异,但功用相同。至于所用材料,也都是空间属性的玉石、结晶之类的矿物。
不过,他这枚乾坤戒的制作材料,既不是空间结晶,也不是虚空之玉,而是一种连他父亲也未见过的材料。
一边走路,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镇上冒险者公会。
冒险者公会,是黑石镇最大的建筑,少年很容易便来到了此处。踏入其中,入眼处尽是躲在兜帽里的冒险者。他们或十余成群,或三五一伙,很少有少年这般孤身一人者。
冒险者公会大厅正中,是一块巨大魔法晶幕,其上用光影,显示着各类任务。最醒目的,当属晶幕顶端,三个用红色光影呈现的任务。半个月以前,少年在小荒阵的冒险者公会里,见过这三个任务,其与众不同的红色,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时,他花掉了身上所有铜币,注册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冒险者,但没有接任务。正是如此,他才落得今日这般可怜,为了半个馒头,与小贩好是一番争讨。
“您好,我想接‘黑色的狸猫’任务,请为我登记一下。”少年来到最边上一处没人的柜台,从兜里取出黑色的冒险者徽章,递上前道:“诺,这是我的徽章。”
“请稍等。”柜台里面,坐着一位皮肤黝黑的丰腴女子。她伸手接过少年的徽章,放在一个复杂的魔法阵中,然后用一杆羽毛笔,在身前石板上认真书写起来。
待书写完毕,黝黑女子拿起徽章,还给少年,嘱咐道:“任务已经铭印到你的徽章中,完成之前,你不能再接任何任务。另外,如果不能完成而选择放弃,你的铭牌荣誉会被扣掉一点。”
“谢谢!”少年拿起自己的徽章,小心翼翼收入怀中。他明白,自己的徽章是黑岩级,限制颇多,无法一次性接下数个任务,更无法承接高级任务,只能从最低级的任务做起。
“还有,这个任务的范围仅限定在黑石镇内。如果你得到确切消息,那只黑猫已经跑出镇子,可以来这里确认完成任务,但不会获得任何报酬。”女子轻轻一笑,露出一排浅黄色的牙齿。
“嗯,谢谢提醒。”少年知道,生活在黑煞魔域附近的居民,其牙齿的颜色大多是黑黄色或黄褐色。女子这种浅黄色的牙齿很少见,由此看来,她的家庭很富裕,平时吃的食物非常讲究,否则不可能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