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赵恒却并未应她,他的视线越过那团粉色直接投注在了顾澜之的身上,目光中饱含着关切之情。他又转头看了看柏皇后姑侄俩,眉头顿时微微皱起。
“儿臣有事要与母后相商。”赵恒敛目拱手沉声道,对柏月儿泪光盈盈的玉容视而不见。他接着道:“请母后屏退左右。”
柏皇后无奈地挥手道:“你们都退下了吧。”
顾澜之抓住机会,忙顺势柔声说道:“那臣女便先行离去了,皇后万安。”
柏皇后闻言不悦地微皱眉道:“你留在偏殿等候。”
顾澜之刚刚松下的心一滞,只好微笑道:“诺——”心里却在嘀咕: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放她走?
赵恒闻言下意识地担忧地看了眼顾澜之,又面露狐疑地望望柏皇后。柏皇后将赵恒的表情尽收眼底,顿时明了儿子与眼前这个小丫头的关系果真不简单!思及此,柏皇后的脸上一下子便结了寒霜。
顾澜之和柏月儿随一众宫女恭敬无声地退至偏殿,那殿上却留下了一名看上去很精明的四十几岁的太监。
柏月儿的面色阴沉,她刚才使出全力摆出的媚态竟对赵恒毫无作用,而这一切却又都被这个魏逸君尽收眼底。今天,她躲在角落里听见柏皇后和一个宫女小声说话。太远没听清楚,“魏逸君”、“太子”等词语却断断续续入了她的耳朵。她顿感不妙,所以才会故意出来看看这魏逸君到底长什么样儿。一看却不过是个还未长开的小丫头,并未将之当成敌手放在心上,可刚刚太子看向魏逸君的眼神却令她心惊!
她柏月儿的美貌在赵国京城是被公认了的!魏逸君不过是个长得跟豆芽菜似的小丫头,凭什么跟她来抢太子哥哥?!柏月儿的心一阵紧缩,脸色苍白。
她自情窦初开起一颗芳心便放在了太子的身上,可惜那时太子却与她的姐姐定了亲。可她那温柔贤淑的姐姐却病死了!她梦寐以求的机会便来了!而正当她以为一切都遂她所愿,顺风顺水时,却冒出来个魏逸君!
柏月儿一改刚刚对顾澜之的惺惺作态的客气,一言不发地冷着脸斜睨向镇定自若的顾澜之。
顾澜之对那两道锐利的目光似无所感,她不动声色地静静地坐着,白腻的小手撩起垂散的乌发轻轻地抚了抚,似水的双眸里流光涌动,身上有着柏月儿望尘莫及的清逸之气。这倒和太子哥哥的气质差不多……一个念头突然跳入柏月儿的脑海,继而一股夹杂着愤怒的嫉妒之情便冲上她的心扉!
这时,刚才留在正殿的太监走了进来,哈着腰客气地对顾澜之说道:“魏小姐,娘娘有请。”
顾澜之立起身,略侧过头优雅地一颔首,微笑道:“有劳公公。”
柏月儿也跟着立了起来,昂首高傲道:“那便走吧。”
那太监却忙陪小心地上前两步笑道:“柏小姐请留步,娘娘只请了魏小姐——”
柏月儿怒气冲冲地尖声道:“老阉货——你胆子不小!你这种东西也敢拦着本小姐!”
那太监闻言顿时气得脸色煞白,面部几块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了起来。半晌,他才阴恻恻地一笑,眯着眼咬牙切齿地轻声道:“对不住了柏小姐,娘娘刚是这样说的:只请魏小姐一人过来。”
柏月儿气恼地死死握紧了拳头,心里叫道:姑姑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单单叫了这个小贱人过去!
顾澜之一直垂目不言,心里道:这柏月儿可真是狗肚子里盛不了三两油,也太嚣张了些。她边想边随着那太监向正殿走去。
接着身后传来一记清脆的巴掌声,柏月儿尖利的喝骂道:“不长眼的蠢东西,连本小姐的道都敢挡!”然后响起一个宫女隐忍的哭泣声。
进了正殿,那太监无声地垂首敛目立于柏皇后的身侧,就像个全无气息的摆件。顾澜之不由地多打量了这名太监一眼,心里暗忖道,看来这便是柏皇后的心腹了。
看顾澜之一直站着,一旁的赵恒不禁开口道:“魏小姐请坐。”
柏皇后闻言,拎着茶盖的手一滞,顿时响起了清脆的碰瓷之音。她干咳了一声,冷冷地开口道:“据太子讲,你竟擅庖厨之事?”言语中带着讥刺和极度的不屑。
顾澜之闻言狐疑地望了眼赵恒,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上么?!他在顾府养伤时,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好吃的呀。她却不知道,就那几样平常的菜却令赵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赵恒的神情却十分镇定,投来的目光中流露出脉脉的深情。顾澜之顿时感到有些头晕。
却听柏皇后又缓缓开口道:“太医有言,今上需极入口之食提振食欲,然这普天之下,却无人敢违背圣人训导,皆以粗茶淡饭食之。”接着柏皇后“哧”地从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笑声道:“没想到魏小姐竟精于此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顾澜之急忙提起一口气,让自己的脸色微微泛红,又低垂下头,一套表演下来,倒也似极羞愧的模样。心里却想,哼,知道我叛经离道了吧?那我也不用做你的儿媳了,这倒也不错。
“也罢,以后只好麻烦魏小姐为圣上的御膳操心上一阵子了。”柏皇后阴阳怪气地说道。
“有劳魏小姐——”赵恒竟立起身,肃色对顾澜之拱手行了一礼。
顾澜之忙立起,对柏皇后和赵恒俱行了礼道:“不敢当太子一礼,逸君自当勉力为之。”
柏皇后见赵恒居然对一个臣女行礼,顿时气得脸色大变,却还是忍住气沉声道:“太子,你也太多礼了。”
赵恒却朗声开口道:“母后,儿臣拜魏小姐不是以太子的身份拜的,而是以一个殷切盼望父亲痊愈的儿子身份拜的。”
柏皇后一时语塞。
顾澜之回到了魏府,立即写了个长长的清单,令玫染将清单上的食材全部置齐,她要开始正大光明地练习厨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