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庙里方丈的话总是盘旋在顾澜之的脑海里,拂之不去。可她思来想去,终是一叹,决定将一切交予命运,不再去理会。
在冷兵器时代、男权至上的乱世里,与其妄想依靠上天许诺给她的如意郎君,还不如奋发努力坐拥金山来得痛快踏实。于是她整日打听行情、收集情报,打算投资开店做生意。
本想开个没人敢开的饭店,可思来想去又觉不妥,只好曲线救国,想先开个美容养颜坊。
正当她踌躇满志之时,顾明钰面色冷凝地跑来杨家,告诉她一个令人心寒的消息:顾凭显不知何时来了京,又进宫面了圣,之后,皇上竟要下旨为顾澜之赐婚,准备将她赐予三皇子周锦烨为侧妃!
这个晴天霹雳炸得顾澜之一阵冷一阵热,她抓住顾明钰的衣袖连声问道:“真的假的?!”
顾明钰没有动弹,仰首长叹道:“是大哥疏忽了,本以为你被封为了郡主,婚事便不会被草草定下,谁知……”
顾澜之咬着下唇,心里气苦:她本以为离开了晋安,便有了喘息之机,可以伺机谋划自己的人生,谁知竟天算不如人算,竟出了这等事!
一旁的依槛有些不知所措,做了皇子的侧妃不是很多女子想也想不着的好事么?为什么小姐会气成这样?而茉白却轻轻地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顾澜之烦乱中无意抬眼看着了茉白的表情,不由地一愣。她虽收留了茉白,却并从未真正地信任过她。她总觉得这个小姑娘总有哪里不对。那日在顾府救下她时,她表现得那样柔弱和无助,可现在越看越不对,现在的茉白很清冷,说话做事也简洁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和初见时判若两人。
顾澜之不由地眯着眼看了看嘴角带着笑意的茉白。
茉白见状忙抿嘴解释道:“小姐,你要做侧妃了,茉白难道不该高兴?”
顾明钰听了,不由地叹了一声,烦躁地说道:“有什么可高兴的。”
别人不了解周锦烨,他还不了解么?那个周锦烨皮相是好,可却是个十足的腹黑男,他这个不谙世事的妹妹若是嫁过去了,到时候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明钰万万没想到的是,其实他这个看起来天真柔弱的妹妹其实也算是腹黑女一枚。
顾澜之皱眉沉思了半晌。她可不想嫁给谁当小老婆,不管那人是老是小,是帅是丑,她骨子眼里仍有着前世现代女性才有的自尊和骄傲。
难道?老天真的是要逼她跑路么?过去只需跑出顾府便行,现在看来得要跑出大周才行,这逃跑的难度是越来越大了。
下午,顾澜之打发了依槛出去买东西,只留了茉白在屋里。她决定单独与茉白谈一次,若这个茉白实在不对劲,她便要将之清理走。
她定定地注视着茉白,正思忖着如何开口。
茉白却先笑笑开了口:“小姐,你是想知道茉白的底细吧?”
顾澜之心头一震,她没想到这个茉白竟聪明至斯,但面子上却不显,只是淡然笑道:“那就说说吧。”
茉白笑道:“茉白自知这些日子早已露出马脚,茉白之前所受的训练都是如何对仗杀敌,这种伪装的事情,茉白倒真是做不长久。小姐不用惊慌,茉白来小姐身边只是为了保护小姐。”
顾澜之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听起来,这个柔弱纤细的少女竟然是个女特工,这样的人才在她身边整日递茶倒水的,实在是暴殄天物。
顾澜垂下眼帘,心里飞快地转了起来:她这样地位不起眼的女子,谁会派个罕见的女杀手来保护她呢?她的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了那日赵恒迎风吹笛的飘洒的背影……
“小姐应该能猜出是谁。”茉白轻轻一笑:“不瞒小姐,前几日,曾有人想趁夜暗害小姐,茉白接住了一枚毒镖。”说完,转身取出了一个布包,打开给顾澜之看了那枚尖头发黑的镖。
顾澜看得浑身冰凉,这是什么意思?!谁会要来害她?她虽有些惊恐,却还是不由地皱眉冷静地思索起来,却想不出结果,只好苦笑道:“谁会要我这条命?难道本小姐招惹了什么情敌了么?”
茉白竟严肃道:“大约是的!”
自己连个情郎都没有,却已有了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情敌,这步骤不科学啊!她觉得荒谬,不由地失笑。
顾澜之一转念,却又突然皱眉狐疑地问道:“你开始不是呆在孙姨娘身边的么?不是顾凭文让你来找我的吗?而且我是无意中救的你啊!”
茉白笑笑道:“没错,你可知道,其实孙姨娘也是我们赵国人,她也是太子派来的人,潜伏在顾家,不过是为了查找兵书的下落。本来书找到,我们本来都是要走的,太子却命我们为了你而留了下来。”
“既有这等武功,却是为何不去救孙姨娘?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顾澜之站起来气愤地说道。
茉白笑了起来:“孙姨娘现在应该在赵国活得好好的。那日她是故意挑起了三夫人的杀心,事先服用了假死丸的。那种药服用后会令人看上去像是真的死了一般。”
顾澜之的脑子一嗡,这不是朱丽叶服用过的药么?她一时感到有些晕。
也就是说,顾凭文深深爱恋的三姨娘对他从头到尾不过是虚以委蛇,从未将他放在心上,说走就走,挥一挥袖真不带一丝云彩啊!顾澜之一想,不由地为顾凭文感到些许悲哀,更为钱媛感到悲哀。
茉白注视着顾澜之,沉静道:“小姐或许不赞同我们的做法,可这在我们看来,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份内之事。”
顾澜之抬眼盯着茉白的眼睛,缓缓开口道:“死士是么?”
“是。现在茉白从殿下那里收到的命令是,不顾一切代价,带小姐去赵国,勿必令小姐毫发无伤。”茉白坚定地挺胸道。
一股怒气在顾澜之的心底涌上来,她冷笑道:“我顾澜之的命运就该任由你们摆布是么?”
茉白沉声道:“可是小姐,若不走,难道留下来做三皇子的侧妃么?”
顾澜之继续冷笑道:“可去了,怕是连个侧妃都当不上吧?难道要我去做个见不得光的**?”她虽然喜欢赵恒,却并不愿为他活得如此下贱!
茉白皱眉垂目低声道:“不会,殿下令茉白对小姐坦承一切,还令茉白告诉小姐:一切都会随小姐所愿,不会令小姐为难半分。”
顾澜之有些怔愣,她缓缓坐回到窗下的红木椅上思索起来。层层叠叠的绿罗纱裙包裹着她纤细的身躯,如雪的皓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白玉般的秀美面庞上流露出挣扎和纠结的神情,却仍保持着一份镇定。
茉白望着她,心想,这个顾澜之很美丽,却也算不得倾国倾城,但确有着与众不同的个性,而且偏偏让太子殿下对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