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在这个时代,杨家再富有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商贾之家,是难以高攀上顾府的。
顾澜之想起杨柳刚才说的话,顾明钰也吃过她的菜,却也没说什么,还夸了她两句,可见顾明钰并不是个拘泥于世俗的迂腐之人,他说不定会不介意这门第上的落差,可顾凭显呢?
似乎感到了顾澜之的目光,杨瑞清回过头冲顾澜之大方地笑笑,然后垂下目,舔了舔嘴唇,呆了半晌,突然抬起头,下定决心似地坚定地轻声说:“澜之妹妹,我知道我非要住在这里,让你为难了。”
顾澜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惊了一下,她忙挤出笑,要张嘴说点什么,却听见杨瑞清接着低声说:“我对明钰哥的心意是真的……别人都以为我是一心想当官太太,想做顾府的女主人,其实真的不是……”
顾澜之又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等她接着说下去。
杨瑞清声音微颤接着说道:“我十三岁时曾到晋安看望姑姑,快至顾府时,一辆马车飞驰而过,撞倒了一个衣裳褴褛的老人。那马车就要扬长而去之时被一位公子拦住了。那公子扶起了老人,并找那马车主人评理,最后,老人得了三十两银子。”杨瑞清目光清亮地看着顾澜之接着说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公子就是明钰哥。”顿了顿她又低下头接着说道;“这一两年没少有人上门提亲,我都不肯,有一次逼急了甚至绞了发,父母亲都说我是个孽债……我也晓得这是痴心妄想,可我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
杨瑞清一口气说了很长时间,面色越来越红,声音越说越轻,到最后完全没了声。顾澜之听着听着有几分感动,这杨瑞清,倒有几分她前世时那些女孩的率真和勇敢。
顾澜之干咳一声,轻笑缓声道:“这男未婚女未嫁的……再说,”顾澜之的目光缓缓转向窗外,低声道:“人生苦短,能遇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怎么也要试试。”
杨瑞清的眼睛一亮,向她惊喜地看过来,像是终于找着了知己。她唇边的梨涡又漾了出来。
顾澜之心里却叹,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这隔的不仅是层纱,还有个顾凭显。
真是想啥有啥,第二天,顾明钰便来到了小院。
顾明钰一进屋,见着目光闪闪的杨瑞清,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顾澜之,顾澜之笑道:“这是二伯母家的表姐。”
顾明钰斯文地一笑,随意地拱了拱手道:“原来是杨表妹。”
杨瑞清激动得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刚想出词来,顾明钰却已转向顾澜之,说道:“进来一下,大哥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然后便拉着顾澜之进了里屋,顾明钰随手把门虚掩上了。门外留着一脸的落寞的杨瑞清。
“选秀的日子定了,就在两日后,选秀过后,大哥马上会安排你去别庄小住。”顾明钰严肃地小声补充道,“一旦落选,父亲恐会迁怒于你。”
顾澜之感激地点点头。顾凭显为了把一个女儿送给皇帝,煞费了苦心。她一旦落选便成了颗无用的弃子,顾凭显会怎么对她,还真不好说。
顾明钰又缓了缓脸色,微微笑着看了顾澜之一眼,然后拉门出去,冲杨瑞清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顾澜之走出去,看了眼有些失魂落魄的杨瑞清,一句话也没说。感动归感动,可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儿谁也管不着。
这两天针线坊不停地送来各式各样的新衣,都是为顾澜之选秀准备的,依槛见了很惶惑,拉着顾澜之小声地道:“赵公子不是说……”顾澜之只是拍拍她的肩头眨眨眼笑道:“放心。”
选秀这天终于到来了。
这天顾澜之穿着她从未穿过的黑底红花的裙袂,上面的红花都由银丝线绣成的,闪闪发光、栩栩如生,她又淡扫了蛾眉、搽了胭脂口红、梳了个凌天髻,发际还别着个珊瑚精雕而成的粉色牡丹,两只小巧闪亮的红宝石在她洁白小巧的耳朵上闪闪发亮。经这样一打扮,顾澜之顿时从清新的栀子变成了倾城娇艳的牡丹。
“小姐真好看……”依槛围着她停地转圈,却笑得有些勉强,看得出来,她很担心。
一旁的杨瑞清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她,竟含着几分同情和惋惜。顾澜之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刚看过去,杨瑞清便迅速地转了脸。
出府前,她去拜见了顾凭显。
顾凭显十分满意地看着顾澜之,觉得好事多磨,天遂人愿,没了顾淇之,又多出来了个顾澜之。他点点头,严肃道:“去罢。”
顾澜之端庄地行了一礼,微笑着退了出去。她有些恶作剧地想,等顾凭显知道自己落选时,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到了地方,她看看左右站一排的贵女们,其中竟不乏有人流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她不由地摇摇头:真是“己之砒霜,彼之蜜糖”啊。
第一轮是表演琴艺,第二轮是表演书法,第三轮……顾澜之没等到第三轮,那位面无表情的主考女官便宣布她落选了。
一时,各式各样的目光包围了她,幸灾乐祸者有,同情者有,甚至还有羡慕的。顾澜之看上去十分震惊失落,但她又努力维持了风度,默默地掩帕退了场。
一上马车,她立刻收起了帕子,跷起双腿,笑眯眯地冲依槛挑挑眉毛道:“小姐我马上在府里没地位了,你这个做丫头的可要想好了,要不要继续跟着本小姐?”
依槛激动地说道:“依槛永远跟着小姐!”
顾澜之欣慰地拍拍依槛的肩头,心道:好同志!
行至半路,马车突然“嗵”地一声倾斜下去,顾澜之和依槛都重重地摔向了车壁,顿时都眼冒金星。还没爬起来,便听见外面的车夫焦急地大喊道:“不好了,车轮陷进去了!”
顾澜之急得大声道:“什么?”
“回小姐的话,车轮陷到陷阱里去了!”接着那车夫大声咒骂道:“哪个王八糕子干的!在这里挖了个陷阱!”
顾澜之和依槛从半开的车门爬了出去,她原本漂亮的发型变得乱七八糟。顾澜之恨恨地心想,下次一定要像花心超人那样没事带把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