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男飞走了,也无意中带走了依槛的芳心。依槛现在天天对花发怔,望月流泪,平白地拥有了几分诗人的气质。而眼看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顾澜之则整日都沉浸在束手无策的焦虑之中。
小院的氛围一时间沉闷无比。
依槛最近吃什么都味如嚼蜡,这天中午吃四喜丸子时竟突然泪流满面,让顾澜之几乎以为自己放错了佐料。
下午,发生了一件让顾澜之更郁闷的事。
周代总来到小院门口,点头哈腰地请顾澜之去顾凭显的竹楼。
“来,我儿过来——”顾凭显春风满面,“这位便是袁大家——这位袁大家想必我儿早有耳闻,勿需老父再赘言——”
顾凭显的右侧的茶案后端坐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梳着寻常的发髻,身着洗得发白的外衣,白皙的脸上长着平淡的五官。而这样一位寻常的妇人。通身却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清泠飘逸高雅的气质。
顾澜之瞄了眼这位袁大家,心里叹了口气,这功课她没做足,现在外头有哪些风头正健的名人,她还真不知道,更何况这位看起来如此低调的名人。
但她还是甜甜一笑,冲这位袁大家轻轻福了福,软声道:“袁大家之名如雷贯耳,小女怎会不知!”
这位袁大家微微勾唇一笑,伸出保养得极好的纤纤玉手,捏起案桌上的精致小巧的茶杯,轻啜了一口后,才启唇慢慢道:“女公子客气了。”声音极平稳柔缓,如涓涓细流。
顾澜之不禁在心底感慨:气质!这才叫气质!不过这位袁大家到底是来干嘛的呢?
顾凭显朗声一笑,揭开了谜底:“以后你的琴艺由袁大家来**,势必会更上一层楼!快,来给袁大家行拜师礼。”
顾澜之一听,心顿时凉了半截,心想,又是为了选秀,天啊,不要啊,她恐高行不行?不想再更上一层楼了行不行?
顾澜之努力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对着袁大家匍匐一拜:“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袁大家几不可闻地轻轻一笑道:“徒儿请起吧。”
顾凭显的脸色更红润了,他朗声笑道:“袁大家早已隐退,喜云游四海。行至此地,竟为澜儿你留下了!当今赵国柏皇后都曾拜在袁大家门下,澜儿啊,这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幸事啊!”
顾澜之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又是个好包装,她现在不光是顾府嫡女,还和赵国皇后有同门之谊了!
袁大家一直垂目微笑,波澜不惊,待顾凭显吹捧完毕后,她用指尖轻抚着杯缘,慢声道:“晋安侯过誉了。”
然后抬眼看了看顾澜之,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仿佛装满了人生智慧。袁大家微笑着对顾澜之道:“为师最好于水榭上抚琴,便在贵府的东明湖畔授课吧。”
顾澜之僵硬地弯弯嘴角。
顾府的东明湖畔景色十分优美,湖水澄澈见底,微风拂来,水波不兴。湖畔杨柳如烟、繁花灿若云锦。一方极雅致的八角亭半掩在红花绿柳之间。天籁般的琴声袅袅地从亭中飘出,悠扬精妙,淡淡溶入这烂漫**之中。
突然,一阵杂乱无章的琴声爆发出来,一下子打破了这美妙的氛围!让在远处侧耳倾听的人都皱起了眉头:这是哪里来的锯烂木头的声音?!
顾澜之在无奈之下,只好乱弹琴,她想到前世电影电视上的差生都是这招气走心高气傲的女老师的。
令她震惊的是,这位看上去极清高的袁老师竟有如此广阔的胸襟!无论她弹得如何,袁老师都在微笑,嘴角都不抖一下。
天啊!袁老师,你不要这么淡定好么?!你大吼一声“我教不了资质这样差的学生”,再气冲冲地拍拍桌子就走,好么?!顾澜之在心底哀号。
袁老师在噪音中,微笑着轻啜了口茶水,垂目启唇轻声缓缓道:“徒儿,有个人让我带话给你:君子一诺,重于千金。”
顾澜之乱弹琴的手抖了一下!脑袋轰了一声!最近,向她作出承诺的只有那个睡美男赵心亘!这位神秘的、早已隐身世外的袁大家竟与赵心亘联系!
她实在是无法再乱弹下去了,抬眼看了看袁老师,一脸的震惊。
袁老师静静地抬目看她,微微笑道:“少安毋躁,静候佳音便是。”然后,托杯起身面向闪烁着点点金光的广阔的湖面,轻声道:“琴者,可以观风教、摄心魂、辨喜怒、悦情思、静神虑、壮胆勇、绝尘俗、格鬼神,此为琴之七善。”
然后缓缓转身,目光直直地注视着顾澜之,微笑道:“为师隐退江湖久矣,不问尘世浊事,这世间纷乱繁复,这个乱字说到底不过是爱憎嗔贪所致。”
看着一向惜字如金的袁老师突然展开长篇大论,顾澜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愣愣地看着对方。
袁老师继而又微笑道:“本来,我不想来的,可那位公子很坚持,他知我收徒最看重的,乃是人的品性,便又细细地为我讲述了那位小姐救人的壮举,一再定言这样的女子天下难再寻。”
袁老师最后对着嘴巴成O形的顾澜之笑笑,放下杯子,发表了总结性发言:“所以,澜之,你不能就这样辜负那位公子的苦心啊,认真点吧。”
顾澜之目瞪口呆!这睡美男唱的这是哪一出啊!
下课后,顾澜之揉着麻木的手指,以魂游天外的状态飘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进院门,便看见依槛对着院墙上的蔷薇发怔。
顾澜之叹口气摇摇头又往里走,廊檐下的那只八哥鸟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语气十分感伤地说道:“赵公子,你在哪儿——”
顾澜之白了八哥鸟一眼道:“教你的你全不会,这些倒学了个全!”
因为顾澜之上午要上艺术课,所以午饭是由依槛来做的。可依槛一上午忙着怀春,做饭时总走神,所以这顿饭让顾澜之实在是难以下咽。她喝了口汤,没咸死,一口吐了出来,呛得咳了半天。
她边咳边恨恨地想,死睡美男,飞就飞了吧,还把她身边最能干最得力的女秘心给勾走了。更叫人生气的是,他还死乞白赖地请来个袁老师教她弹琴。
这算什么破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