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钰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嘴唇颤抖着问道:“嫉恨心?”
周锦烨笑了笑,笑容有些奇怪:“这宫里很多女人都是疯子,她们会为了权势、为了一丁点儿的利益、甚至只为了一点点的不舒服,便要杀人!她们会和自己的仇人密谋去杀自己的恩人,也会和自己的仇人密谋去杀自己的另一个仇人!没有什么是她们不会去做的!”
接着周锦烨笑得更古怪了:“更何况我生母赵贵妃和你的母亲雍夫人是她俩扎了近二十年的两根刺,是她们共同的仇人!”
顾明钰呆了半晌,冷笑道:“殿下这话明钰就不明白了,我母雍夫人与孙皇后崔贵妃她们素来没有任何交集,又怎会成了她们的一根刺呢?!”
周锦烨敛了笑,深深地望了一眼顾明钰:“自欺欺人就不必了吧?顾兄!”
然后不等顾明钰再开口,他迅速转身背过去接着说道:“本王对天发誓,今日对顾兄所言句句属实!顾兄若还有疑虑,尽可再去查探!慢走!不送!”
竟直接下了逐客令!
顾明钰心乱如麻,他感到自己的脑髓像岩浆一样翻滚在脑壳里!他木然地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顾明钰走后,苏丹宏走了进来,他望着周锦烨桀骜挺拔的背影,踌躇了下,问道:“殿下非要以这样的手段拉顾明钰入局,为什么?他不过只是一个六品的固掌!”
周锦烨冷笑一声:“六品的固掌?!”他接着轻笑道:“你见过一个六品的户部官员被委以监察司才该担有的重任,来助一个皇子查案?”
苏丹宏默不作声,周锦烨接着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或许,我不该叫他顾兄,而该叫他一声二哥……”
苏丹宏惊得目瞪口呆!
周锦烨却平静地说道:“据说顾明钰是早产,七个月就落地了。算算他落地的九个月前,正是父皇突然被前太子皇软禁的时候。”
周锦烨又转过身,看着有些怔愣的苏丹宏,笑笑说:“他是父皇最心疼、最觉得对不起的儿子,作为天家的嫡亲血脉,他却连个见光的名份都没有。”接着他缓缓地说道:“你说,这样的一个儿子,若和我这样一个有身份的儿子绑在一起,你觉得父皇该如何安置我们呢?”
策马回去的路上,风一吹,顾明钰的脑子一点点儿地清醒过来。
其实周锦烨所说的,他不是一点都没有察觉。他那依旧国色天香的母亲在京城时,总是三番五次地去一个叫“梦远”的茶楼,每次去时都神神秘秘的,回来时都面色含春。他做儿子的只能装作不知。
总有人说他长得像当今的圣上,甚至有一次皇上自己都半开玩笑似地说起来:“顾爱卿的眼角眉梢竟确有几分肖似朕!”他当时吓得“扑嗵”跪下,头也不敢抬地连声道:“皇上折杀微臣了!”皇上却半天没有吱声,十分的古怪。
自他记事起,他的母亲与父亲之间便十分冷淡,在外人面前却又装作和美夫妻。到了近几年,母亲雍夫人竟干脆以陪他的名义一直呆在京城。
顾明钰叹了口气,心中禁不由地冒出个念头:若不是母亲一直不在家,淇之怕也不会……想到了这里,他命令自己甩掉这些念头,他觉得自己怨谁也不该怨自己的母亲。幼时苦读,母亲大夏天的总是坐在一旁为他摇扇,一摇便摇到深夜;而他从小到大的所有衣服,里里外外全都是母亲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
半路上,他牵马走到了河岸边,对着一池春江水,他的眼泪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母亲,你叫儿如何是好啊!母亲!”
在周锦烨未挑明这一切时,他可以一直这样自欺欺人地过下去,可周锦烨的话却让他无处可遁。
这样对他慈爱有加的母亲,即便有不贞的污点,那也是他的母亲。虽然现在皇上春秋鼎盛,可世事无常,若哪一天真出了事,他的母亲真的就危在旦夕了!到时候为了掩人耳目,怕是整个顾家都要拿来陪葬!
顾明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一进屋便喝退所有的下人,独自闭门沉思。
回晋安前,皇上曾亲授他密旨,令他协助三皇子暗查沈氏一族。顾明钰知道,不管沈氏的帐目有没有问题,这都是沈氏一族要倒下的信号。
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京中斗法斗得乌烟瘴气。三皇子却不时地被皇上委以各种名目的任务,在大周的大城小城查来查去,这已是他第二次随三皇子办这种差事了。
良久,顾明钰深叹了口气,不管孙皇后和崔贵妃是不是真的要杀雍夫人,但凡有这种可能性存在,都是让人极度不安的!这个世道想要独善其身便是这般难么?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这个队他是不得不站了!
不过,比起只知一味逞凶斗狠,把大刀扛在肩膀上杀人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这个三皇子周锦烨实在是高明太多!竟隐忍至此!此种人,不击则已,一击必中!算了,站队便站队罢!这样的队怕也没站错。
顾明钰思定起身,刚“吱呀”一声打开书房的门,便迎面撞见了他楚楚动的四妹顾澜之。
顾澜之正提着个装满菜的食盒款步走来,她冲顾明钰温柔地一笑道:“大哥,听下人说你早膳都未用便出去了,妹妹特地做了几样菜,送给大哥开开胃。”
顾明钰呆了一理,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早上顾澜之敷完土豆片后,便决定从情绪的低谷中爬出来,要重新振作起来。她想来想去,这个顾府里名义上的亲人中,也只有顾明钰还算靠谱,对她而言还算是个忠厚的兄长,她还是要在顾明钰那里下下功夫。
顾澜之抬头正眼一瞧顾明钰,吃了一惊:顾明钰的气色非常难看,简直像是个大病初愈之人!一定出了什么事!
但顾澜之却不吱声,只是垂目打开食盒,拿出了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