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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敖嘎考虑再三,也没有想出一个不杀冒顿的万全之策,最后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独孤敖嘎叫上自己的得力助手贺木额日斯、义渠代青和万俟腾和,略作准备便上路了。
在辽阔的草原上,没有精确的坐标,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他们没有打听到冒顿的任何消息,最后来到了匈奴与月氏国的边界。独孤敖嘎立即想到,老朋友宇文阿古达木是这个万户的万户长,立即决定去与宇文阿古达木相会。
匈奴当时的社会组织还很简略,单于之下,将广阔的草原按人口分成了若干个万户,每个万户长统领十个千户百个百户,百户长统领若干个部(村)落。每年正月、五月、九月,万户长们都要到龙城聚会,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清查人数和牲畜。身为龙城卫队首领的独孤敖嘎与这些万户长们均熟。与月氏国交界处的这位万户长姓宇文,叫宇文阿古达木,战争期间是独孤敖嘎的老战友,关系又近了一层。宇文阿古达木见独孤敖嘎来到,立即置酒相待。
老友想见,格外亲切。喝着酒,宇文阿古达木问及独孤敖嘎此行的目的。独孤敖嘎说:“冒顿王子从月氏国的王宫里逃了出来,至今没有回到龙城。头曼单于担心儿子的安危,派我们接应冒顿王子回龙城。”独孤敖嘎有意隐瞒了让他们追杀冒顿的真相。
宇文阿古达木感慨地说:“我也曾听说冒顿王子从月氏国的王宫里逃脱了,派人四处打听,原想接冒顿王子来家里略作休整。可也是没有得到王子的任何消息。我只是不明白,冒顿王子究竟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头曼单于为何要锄掉自己的儿子呢?”
原来,头曼单于借刀杀人的阴谋早就在民间传遍了,正应了那句“纸包不住火”的老话。
独孤敖嘎摇着头说:“我身在龙城,也没听说冒顿王子干过什么对不起匈奴人的事。有人传言,说冒顿王子反对头曼单于为小王子举行成人礼时向民众收敛财物,头曼单于一怒之下便要锄掉他。”
宇文阿古达木沉吟着说:“如果是这样,冒顿王子则没错呀。为这事就要杀掉王子,未免太过分了吧。冒顿王子能孤身一人从戒备森严的月氏国王宫里逃脱,可见胆量和能力都有过人之处。冒顿王子的突然消失,一定是他猜透了单于的阴谋,知道回国也是一死,可能在什么地方秘密躲起来了吧。从这方面分析,冒顿王子绝非等闲之辈呀。今年五月聚会期间,万户长们对头曼单于为幼子举行成人礼、废长立幼的做法都很有看法。确立单于继承人事关国家大事,岂能儿戏般换来换去。”
两人又对饮了几杯,独孤敖嘎发现宇文阿古达木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道:“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吧,能对我说说吗?”
宇文阿古达木深深叹了口气,面色越加忧郁,说:“大敌当前,我却无任何准备,我能开心吗?这十几年的太平日子,已经使头曼单于麻木了,忘记了东有东胡西有月氏,他们正虎视眈眈要吃掉我们呀。头曼单于既然给月氏国下了战书,就该早做战争的准备。如今大敌当前,月氏国正在磨刀霍霍,而头曼单于却在忙着为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作接班人而要杀掉能带兵打仗的长子,丝毫没有要打仗的紧迫。月氏国与我们开战在即,我这个万户又是战争的最前沿,首当其冲,我急呀。但没有单于的命令,擅自聚兵是要被杀头的。老兄,你是咱匈奴的大将军,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呀!”
听了宇文阿古达木的话,独孤敖嘎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待宇文阿古达木为他详细介绍了月氏国正在积极集结大军,自己又几次派人给单于报信、请示单于准许他们集结大军,均被单于驳回的事对独孤敖嘎讲了。独孤敖嘎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却也同样无奈,说:“待我回到龙城,一定将你这里的情况转述给头曼单于,代你请求头曼单于下令备战,你看如何?”
宇文阿古达木握住独孤敖嘎的手,激动地说:“那就拜托了,事关咱匈奴的生死存亡呀。”
月氏国若对匈奴发动战争,宇文阿古达木的这个万户是最前沿,他当然心急。两人再无心思喝酒,都陷入了极大的无奈之中。宇文阿古达木长叹一声,悲壮地唱道:
白色的烟雾
盘绕着祁连山的高峰
山下是我宽阔的牧场
失我祁连山
使我六畜不蕃息
这正是冒顿唱过的那首当年在复国战争中,匈奴军中传唱的歌,悲壮悠扬。当年,正是这首歌,唤起了匈奴人胸中的仇恨,鼓舞了匈奴士兵的斗志。他们唱着这首歌,冲锋陷阵,豪情满怀,一举收复了故土。独孤敖嘎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了,和宇文阿古达木一起唱道:
矫健的雄鹰
翱翔在燕支山的上空
山下是我美丽的故乡
失我燕支山
使我嫁女无颜色
……
当年失去故土的悲惨再次刺痛了两人的心灵。
分别时,宇文阿古达木握着独孤敖嘎的手,豪迈地说:“回去后务必请将月氏国备战的事转告给头曼单于,请他赶快下令聚兵吧,再晚就来不及了,拜托!”
独孤敖嘎心事忡忡地和贺木额日斯等人继续上路,一路搜索着冒顿的消息,向龙城归来。他相信宇文阿古达木的分析,冒顿王子一定是在什么不起眼的地方秘密躲起来了,他也准备用同样的理由回复头曼单于。所以,他料定不会发现冒顿的踪迹了。
那天,他们发现了正在牧马的公孙伊德日时,还以为公孙伊德日也是普通牧民,根本没有引起注意。从离开龙城到现在,他们已经达到了见人就打听的程度。
走在最前面的是贺木额日斯。数日来的问讯、打听已经使贺木额日斯的感官极尽疲劳。所以,他无精打采地来到公孙伊德日的马前,正要问话,突然大吃一惊。因为这个人曾经与他交过手,会什么马侧藏身的把戏,还将他抛下了马背。贺木额日斯怔了一下,立即惊呼到:“影子四怪!”
独孤敖嘎起初并没弄明白贺木额日斯喊影子四怪是啥意思。影子四怪的名头独孤敖嘎早就听说过,并且派人四处打探过这四个人的消息,本想将他们招进龙城为国家出力,却一直没有达到目的。今天,贺木额日斯怎么突然想起了影子四怪?
贺木额日斯激动地制着公孙伊德日,叫道:“影子四怪!这家伙是影子四怪中的一个!”
独孤敖嘎盯着公孙伊德日上下打量了一番,问贺木额日斯:“他是影子四怪中的一个?你难道认识影子四怪?”
贺木额日斯立即涨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指着公孙伊德日,说道:“他就是影子四怪中的一个,我们俩曾经交过手,没有错的。”
独孤敖嘎又转向了公孙伊德日,问道:“你真是影子四怪之一?听说你们影子四怪从来都形影不离,那三位呢?”
公孙伊德日学着独孤敖嘎的强调,阴阳怪气地说:“影子四怪的名号早就成历史了,我们现在是草原六杰。你们是什么人?打听影子四怪干嘛?”
独孤敖嘎问贺木额日斯:“你什么时候和他交过手?怎么不告诉我?”
没等贺木额日斯回答,公孙伊德日又阴阳怪气地抢着说:“他是我手下败将,哪还有脸告诉别人呀!”
贺木额日斯涨红了脸,说:“龙城五月聚会前,我奉命到一户牧民家去收羊,结果遇到影子四怪出面阻拦。我没注意,结果遭了这小子的道。有本事咱们现在再比赛一场如何?”
公孙伊德日正巴不得拖延时间以引起弟兄们的注意,急忙嬉皮笑脸地说:“一个手下败将,丢一次人还不够,脸皮真厚呀。”
贺木额日斯恼羞成怒,立即拔刀在手。独孤敖嘎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贺木额日斯怒目圆睁,举刀向公孙伊德日砍去。
看到贺木额日斯出手如此狠毒,独孤敖嘎吃惊不小,一声惊呼还没有喊出口,贺木额日斯的刀已经削向公孙伊德日。这一刀是横着削向公孙伊德日腰部的,若抵挡的不得法,必被削为两截。独孤敖嘎看到,公孙伊德日在贺木额日斯的利刃削来之际,身子突然间矮了下去,巧妙地躲过了这一刀。独孤敖嘎不由得喝了一声彩,心中赞道:“好漂亮的身手,即使自己年轻时候,也未必做得到!”
独孤敖嘎正自赞叹,突然看到贺木额日斯的马无缘无故地尥起了蹶子,荡起了一团红雾,直到将贺木额日斯抛下马背也没有停下来,接着又失前蹄向前栽了下去,再没起来。
原来,公孙伊德日在贺木额日斯的刀砍来之际,一个马侧藏身躲过了刀锋,乘两马相交之际,从自己的马肚子底下探过刀去,朝贺木额日斯的马肚子猛刺了一刀,还让刀锋在马肚子里转了一下。那马受疼不过,肚子里的零件呼啦啦撒了一地,上演了独孤敖嘎看到的那一幕。
义渠代青大怒,也不问青红皂白,举刀便朝公孙伊德日砍来。这时,放牛的须卜道乐根已跑到近前,喊道:“老六稍事休息,让四哥来陪他们玩玩。”这边万俟腾和也催马上前,四个人战在了一起。独孤敖嘎站在一旁观望,看到自己一方的两个人无论是动作还是力度的运用,远没有对手灵活,每一次交锋,总受到一定的压制,知道已方的两个人由于缺少实战的磨练,其实胜负已决。正要喊双方停手,突然想到,影子四怪应该是四个人呀,怎么跑出老六来了?哦,公孙伊德日刚才说了,他们现在叫什么草原六杰,一定还有四个人在附近。
这时,贺木额日斯已从地下爬起。看到自己的马已死去,心中好生恼怒。可没有了马,已经失去了参战资格。看到须卜道乐根已加入了战团,突然想到,影子四怪是不是仍然与冒顿在一起呢?急忙跑到独孤敖嘎跟前,对独孤敖嘎说:“我遇到影子四怪的时候,他们正和冒顿在一起!”
听了贺木额日斯的话,独孤敖嘎的心里突然灵光一现,向四周张望了一圈。果然,加上赶车的、赶羊的、了望的,正好是六个人。怪不得刚才那小子说影子四怪已经成为历史了,原来是又有新成员加入了他们的小团体,而新加入的这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人便是冒顿。独孤敖嘎又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山冈上负责了望的人,心里已经全明白了,凭这般的小心,冒顿就在这里。怪不得冒顿能够顺利从月氏国逃脱,原来是有人相助呀!
独孤敖嘎看到,那负责了望的人并没有跑来报信,一定是他们内部有约定,对他们构不成威胁的时候不能停止了望。好周密的安排,好狂妄的后生,竟然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我道要看看你们究竟有啥本事!想到此,独孤敖嘎抽出了战刀,纵马向勒勒车跑去。公孙伊德日看到独孤敖嘎向勒勒车那边跑,用足了力气将义渠代青的刀一架。只听仓啷一声大响,义渠代青的手臂被震得发麻,大刀险些脱手,心里一惊,已知对方的本事要在自己之上。正要认输,却见公孙伊德日尾随独孤敖嘎朝勒勒车跑去,知道有了新情况,也打马跟了过去。须卜道乐根看到独孤敖嘎朝勒勒车跑去,心里也是一急,再无心试探万俟腾和的武艺了,用刀猛然向万俟腾和的心窝刺去。万俟腾和急忙用刀来架,没曾想须卜道乐根这一招是虚招,中途突然变招又刺向了他的手腕,他急忙将手腕向下一躲,身子不由得向前一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