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杜沐
（2013年8月2日，周五，上午；东京都练马区，石神井公园）
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杜沐和陆清漪漫步在石神井公园的环湖道上，享受着林荫下拂面而来的清风，好不惬意。
他们环绕的是由地下泉水形成两个的长条状的湖。湖岸四周树木繁茂，湿地群落中栖息着不少野生鸟类，为四面的城市增添了几分自然的气息。
阳光不算十分强烈，湖畔草甸和树木枝叶绿油油的，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让人看的赏心悦目。
“沐，明天就是比武的日子了。”陆清漪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怎么样，紧不紧张？”
“哈，那算什么比武，不过是上台玩玩罢了。”杜沐颇为随意地说道，“我们是来旅游的，切磋顶多算顺带而为。”
这倒不是他目中无人，而是这种性质的比试注定不可能严肃起来。他惯用的汉剑适合无甲游场单对单，而对手的德国剑术则适合着甲的战场。
很可惜，在切磋中，双方都必须佩戴护具，而且这种大乱斗也很难采用记分制。加上大剑的长度优势，在这种情况下，打赢了是技术压制，打输了也没啥好丢人的。所以，杜沐并没有把胜负看得很重，尽力就是了。
他们牵着手在公园里逛了一圈，然后在湖边的长椅上并肩坐下，看着岸边的柳条在风中轻轻摇曳。
“听。”杜沐灵敏的耳朵一动，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隐隐约约的琴音从远处传来，他和陆清漪起身朝那边走去。绕过一丛树林后，一片空地出现在他们眼前，正中是一位正在拉小提琴的少女。
这少女年纪莫约十三四岁，有着一头飘逸的金色披肩长发，身穿鹅黄色的连衣裙。她显然是沉浸于小提琴演奏中，身段随着琴弓的一推一拉而舞动，悦耳的琴音飘荡在公园中。
杜沐牵着陆清漪的手，安静地在旁边欣赏着。即便对西方古典音乐没什么研究，他也能感受到少女传递出的天真烂漫。她的音乐是有灵魂的。
一曲完毕，不知名的少女放下肩上的小提琴，用右手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这才注意到他俩的身形。
杜沐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少女笑着跑过来，似乎是想和他们打招呼，但不会日语的他一句也听不懂。陆清漪倒是相当流利地和对方交谈。最后，金发少女朝他们挥挥手，算是道别。
“她说她叫宫园薰。”陆清漪向他解释道，“是住在附近的小提琴手。”
这场邂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用过午饭后，杜沐和陆清漪乘上前往大津的列车。
……
【四】秋山空
（2013年8月3日，周六，上午；剑术道馆）
周六上午，秋山空和其他人如约来到剑术道馆。
道馆里正在训练的人员并不是很多，所修习的武学也是五花八门，光是他能认出来的就有细剑、单手剑、手半剑、双手剑和日本古流剑术。
“早上好，端山馆主。”
道馆的馆主端山数纪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中等身材，肌肉结实有力，显然是常年锻炼的缘故。秋山空事先从富樫勇太那里得知，端山数纪本人似乎另有产业，道馆并不以盈利为目的，更多的是让爱好者们有个地方交流切磋。
这也不出奇，他心想，穷文富武嘛。没点闲钱，哪能支撑得起练武的各种开支？
“早上好。富樫君，这些都是你的朋友们吗？”对方的态度相当热情。
“嗯。这位是丹生谷，我的同班同学。”富樫勇太向他介绍道，“这位是五月七日学姐——”
“凸守是Master的Servant。”没等前者说完，凸守早苗就跳了出来，“[雷霆战锤使]参上。”
端山数纪听得一头雾水，而富樫勇太尴尬地扭过头，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这时候，其他练习者们纷纷察觉到他们的到来。简单地打过招呼后，秋山空提出要架设摄像机。
“没问题，到这边来。”
他的摄像机相当于机器人一样的存在，全部应用计算机视觉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固定在比武场的四周后可以自动调整，因此没几分钟就布置好了。这让端山数纪大为惊讶，连连感叹技术进步之快。
“我们到了，是这里没错吧？”杜沐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定位显示就在道馆门口。
秋山空跟富樫勇太他们说了一声，便到门口迎接杜沐二人。杜沐和陆清漪都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无需过多的装饰就展现出武者的气质，精力饱满，神采奕奕。
他记得去年在内蒙古的时候，杜沐曾经提到过十五岁是一个分水岭，很多武学在儿童时期是不能练的。一年不见，想必这两位的功夫大有长进。
“好久不见，两位。”
在互相介绍的过程中，杜沐说的是英语，而陆清漪则熟练地使用日语进行交谈。
这个剑术道馆本就是爱好者们交流的地方，自然也没有所谓“踢馆”的概念，气氛相当友善。等到交战双方换上护具之后，场地四周已经围了一群观战的人。
“富樫没想到你还收徒了啊！”
“就是就是！意大利的小姑娘哦！”
“你们几个够了……六花笑什么呢！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是你吗？”
秋山空默默地摸了摸下巴，绝口不提这事其实是他发起的。
一顿戏谑玩闹之后，富樫勇太和杜沐各拿了双手长剑和手半剑，在比武场中站定。切磋用的都是减重不开刃的钝剑，一般不会造成生命威胁。
“那么，开始！”端山数纪担任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富樫勇太左脚上前一步，脚尖指向前方，右脚则向外旋转四十五度，形成所谓的丁字步。他的架势是典型的犁位起势，剑柄收于左侧腰部，剑身朝斜上，剑尖直指杜沐脸部。后者的下半身姿势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上半身换成单手握剑，剑身斜上立于身前，剑尖遥指富樫勇太。
杜沐首先上步接近对手。秋山空注意到，他的步伐很独特，腿不抬起来，鞋底擦着地面行走，下半身稳定得像是一块铁。
富樫勇太在杜沐进入攻击范围的那一刻猛然出击。只见他右脚前踏一步，左脚划过一道弧度，脚步交替变换为新的丁字步，同时腰身一扭，带动长剑从右往左斜斜下劈。他的武器更长，攻击距离更远，杜沐的反击不可能在这个距离击中他。
杜沐的动作比秋山空想象中的还要快。他身形一个微小的起伏，像猴子般朝后蹿去，同时剑身一立，恰好避开和长剑的碰撞。
一击不中，富樫勇太向前一个滑步，双臂一振，剑尖一挑，直奔杜沐的咽喉。杜沐左脚往自身左前方迈出一步，偏闪的同时用手中的剑在对方剑身上一搭，然后右脚一收一进，剑尖点向富樫勇太的手腕。
富樫勇太急忙回剑一横，施展出被称为“梅耶方块”的连续格挡，但杜沐的剑术犀利无比，身法更是灵活的惊人，剑花一挽就绕开他的剑，然后在他小臂上一切一拉，抽身急退。沉重的护具似乎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看得出他下盘功夫扎实无比。
因为脸部被防护面罩覆盖，场上的两人并没有说话，而是摆好架势，准备进行下一回合的交锋。秋山空趁机看了看手中的平板电脑，确认摄像机的记录没有问题。
“好厉害……”丹生谷森夏小声嘀咕道。
“继续看吧。”秋山空耸了耸肩。
新一轮交手很快就开始了。这一次富樫勇太谨慎了很多，试探性地和杜沐碰了碰剑身前端，但没想到杜沐左手突然握上剑柄，猛力一记斜劈后剑锋一转，上步就是横切脖子。富樫勇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回防就被杜沐击中要害。
“杜沐的出剑速度比富樫要快很多，就算是武器轻一些，这个速度也是很惊人的。”
“而且偏闪进身的非常果断，没有任何花架子。”
接下来几个回合的结果都大同小异。杜沐压根就没有像影视作品中那样和富樫勇太玩什么挥来砍去的对拼，往往是一偏闪一搭剑就撩腕进身抹喉，招招致命。
德国剑术的特色是“粘剑”，强调在剑刃互撞后，在对方的剑刃上滑动到“有利位置”，是相当高明的技术。富樫勇太也尝试过使用这种技术，无奈杜沐同样精通此道，反而数次以“粘剑”将他击败。
“技不如人，我输了。”富樫勇太脱下面罩，连连摆手，表示认输。
“承让。”杜沐的神色很平静，并没有因为击败对手而兴奋。
“那啥，我也没见过杜沐出手嘛，嘿嘿。”秋山空讪讪地笑了几声，“没想到居然这么强。”
“所以你就跟我说五五开值得试试？”富樫勇太没好气地说道。
要知道，富樫勇太可是有精神网络的加速学习buff，练剑一年居然被杜沐打得找不着北，这就让他有些惊讶了。
“国术？”端山数纪走到杜沐身前，口音生硬地拼出这两个汉字，“没想到能见到真传。”
杜沐的英语说的很好，但端山数纪可没有相应的水平，最后还得让陆清漪来解释。
民国时期，孙中山，冯玉祥等仁人志士为了强国强种，大力提倡武术，由政府在南京成立中央国术馆，各门各派的武功如形意、太极、八卦、通背、螳螂等统称国术。那个年代可谓是人才辈出，高手如云。遗憾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以及数次动乱让很多传承就此断绝，此后国术便沦为表演套路，少数保留下来的传承也因为缺乏交流和实战而落后于时代。
不过杜沐那一脉显然不是这种情况。他和陆清漪的家族中不乏生理学家和运动医学家，同时非常注重实战训练，在武学理念和格斗技术方面无疑是走在前列。
“空口说白话谈境界，很容易落得假大空，最终还要回归到实践中的体悟，但是这种模糊的体悟本就是研究尚不透彻的体现。像太极推手的上层功夫‘听劲’，有些骗子吹的好像超能力似的，实际上也就是人体力学和生物物理学的东西……”
杜沐和陆清漪没有吝啬，并不介意分享武学背后的秘密。端山数纪算是懂门道的，听得连连点头，不时也说些自己练习的体会，有时兴起还起身比划一番。至于小鸟游六花等中二病，就别指望他们的设定能有多少干货了。
富樫勇太自然不会傻傻地拿什么“炎龙惊魂斩”说事，倒是凸守早苗用“Mjolnir Tornado”和丹生谷的互动让全场笑喷。
“人脑的思维方式不同于计算机，相比切实地建模分析，这种训练过程更像是机器学习……”秋山空对武学没什么研究，但他的神经生物学知识很好地解决了其他人的疑惑。
“科学家们已经可以做到在脑部植入神经电极，通过无线传输重新连接大脑与脊髓神经的通信，帮助腿部瘫痪的猴子重新获得行走能力。相关的运动皮层解码最近进展颇快，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说不定能像游戏里学习技能那样用脑机接口实现武学修习。”
秋山空不得不承认，虽然[星河联邦]的“彼岸”计划摆明了是用技术代差欺负地球人类，但是倘若没有他们的干预，人类未必能像现在这样处于和平盛世，至少中东和巴尔干半岛绝对出事，中日之间说不准也要爆发冲突。那样的话，就算杜沐他们再怎么开明，想必也不可能像这样毫无芥蒂地交流吧？
至于所谓的“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星河联邦]数次晋升后的心智结构不知道比人类高到哪里去了，人性的弱点对他们而言并不适用。
武学终归是要落到实处。休息一阵后，手痒的端山数纪提出要和杜沐切磋一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