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不要计算机专业的,我们要测绘专业的。”招聘会现场,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招聘官,随手就把箫声刚递过去的简历退了回去。
这是箫声投递的第一百三十一份简历,做为一个计算机软件编程专业的学生,在这个计算机还没有普及,国内计算机技术水平相对落后的1996年,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是一件让人十分头疼的事情。这一年,学校里所有的专业取消了分配工作,所有大学生都必须自己去寻找自己的出路。箫声,做为一个从河西省农村经历层层筛选才考入首都北平市的大学生,却面临着一场变革。
箫声摸了摸口袋里,生活费只剩下十块零八毛,拖着沉重的步子,箫声走到了学校门口的建设银行,把自己留着的仅有的回家路费取了出来。
“看来只能买明天晚上的火车票了。”箫声内心非常的不甘,虽然他所在的学校只是一所二本学校,但是对于这个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家族来说,凑足了学费读完书,结果却不得不回到老家去种地,心中对于自己,也只能勉强的笑了笑。
河西省,一个以农业为主的省份,几乎没有重工业,完全依靠农业和轻工业存活的地方。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乘坐火车来到河西市,这个河西省的省会。Z18,一列每天都会开来的车到达了河西市,箫声就在人群中随波逐流,眼神中有些迷茫。或许在这个年代,很多没有分配也没有找到工作的大学生,都和箫声一样曾经迷茫过。
河西火车站对面就是河西汽车站,箫声就这样排着队伍等待买票,从这里到他家乡所在的城市要坐将近7个小时的汽车,然后再倒车去乡里。箫声抬头,看着汽车站的大屏幕,一行行的车次飘过。
“难道我就这样回去?大学四年苦读就这样化为灰烬?”箫声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决绝,转头走出了河西长途汽车站。“我不能回去,一旦回去了我一辈子都要和父辈祖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以种地为生,我要摆脱这种束缚,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箫声站在汽车站的站前广场上,向四周望去,一眼便看到了才兴起的小商品城。“小商品城商家那么多,总有需要人的地方,我哪怕去拉货,至少我还有机会留在这里。”箫声拉着行李走进了小商品城。一进去,本就拥挤的过道,人头攒动。一进门,卖收音机、衣服、帽子、鞋……五花八门玲琅满目。
箫声现在没有心情看这里的东西,他需要找的是一份工作。走了没多远,看到一张纸箱撕下来的一块,上面写着招人。箫声连忙走过去,看到门口一个富态的女人,腰间别着一个黑色的腰包,应该是老板了。
”老板,你们这里招人?我想要工作。“
富态女人吃惊的看着箫声,然后”噗“一下就笑了出来。
”哈哈哈,小伙子,我看你年轻气盛的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快回家抱着你媳妇睡觉吧。“
”老板,我没开玩笑。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你别看我戴副眼镜,但是我有力气,可以帮你搬货送货,只要你能给我份工作就行。“随着富态女人大声的再次嘲笑,旁边渐渐围起来了一群围观的人。
“小伙子可以啊”旁边一个年龄大些的老头笑着说。
“这小子是不是神经病?要不要报警?“隔壁卖帽子的女老板看着箫声,在琢磨着。
”小伙子,你再不走我就报警抓你了,这么小就想当流氓?“富态女老板充满鄙视的看着箫声。”你以为你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就可以来内衣店工作?“
”内衣店?“箫声刚才只顾着看招工的信息,根本没注意到这家店是做什么的。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女老板的身后,是一堆堆的女士内衣。天啊,我怎么来了内衣店!“对不起,我没注意你这里是内衣店,对不起。”箫声边道歉边低着头向人群里钻了去。即便如此,也能听到富态女老板在后面的冷嘲热讽。
转眼,离开内衣店拐了两个弯的箫声,终于听不到那些刺耳的嘲讽,心中舒了一口气,刚准备再去看看其他家,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小伙子,你要找工作?”箫声转头一看,一个黑色短袖的光头男子站在他旁边。腰间也别着一个黑色的腰包。
”是的,这位老板,您那里是不是招人?“
”对的,我这里一个管搬货的小工突然不干了,刚好我见你应该是来找工作的,跟我走吧,一个月600管吃管住,就是辛苦点,你看干不干吧。“
”老板,我干!那个……“箫声看老板的意思应该是之前在内衣店的时候就看到自己了,脸上一红,”老板,我想问一下,您是卖什么的?“
”化妆品。”光头老板转身往前走,“走吧。我的店就在前面。“
化妆品?箫声站在那里楞了一下,那不也是女人用的东西么?会不会又把我当成流氓?但是看到光头老板没有其他反映,想想自己手里仅有的三十多块,箫声一咬牙,干了。反正我就是个搬货的。内衣店都去过了,这化妆品店去了也无妨。
箫声紧赶几步,追上了光头老板,略错了错身,跟在了光头老板的后面。
”梦想化妆品“箫声站在门口,看着这个仅有两米左右的招牌。”这里,就是我箫声以后奋斗的地方了,我一定要留在大城市,一定!“箫声眼中迸发出精光,拉着行李走进了梦想化妆品店。
恐怕无论是梦想化妆品店的光头胡老板,还是现在口袋中仅有三十多块钱的箫声,都没有想到,从此以后,这家小店的未来再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批发门市。
箫声从这天起,就住进了这个只有二十多平方的门店架在店里天花板上的矮小隔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