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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凤元年,三月二十六日。
春天来了。
淅沥沥的小雨从天上随着风儿飘荡落下,北方的严寒天气还留有余韵,雨水冰冷慑人。
烟蒙古道,一队人马渐行渐近,所有人都穿着素黑的丧服与白色的麻衣,没有哭声,有的只是艰难。
从洛都城出发已有十日,老靠山王杨雄的灵柩才刚刚走进长安城的范围,无他,只因杨文的身子骨儿实在不好,这十余日来,他也是死死地撑着。若放在平时,他早就倒下了,只是现在他不能,他要回西凉,带着父亲的尸体落叶归根。
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白色的吐息,每走一步都倍感艰难,清冷如冰水的雨点儿打在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完全贴在皮肤,彻骨的寒意让人摇摇摆摆,站立不稳。还未开化的土地随着蒙蒙细雨化开来些,但却给地面增加的泥泞与湿滑,仿佛站在稍稍放冻的冰面上。
望着杨文面色煞白,身体抖瑟如筛糠的艰难模样,典白熊终究是心软,劝道:“王爷,您还是休息下吧!有我来就行,千万别勉强自己。”
杨文艰难的扭头瞧了眼典白熊,木然的摇了摇头,嘴唇儿哆嗦着道:“二兄……没事儿。”
本身杨文就因为请不到人,坏了规矩,只让自家三位义兄来扶灵抬棺,更让人窝心的是……三个义兄的身高,都够奇葩的。典白熊那不用说,整个一个巨人,比其他三人全都高了不止一筹,他一抬,全部的分量都压在其他三人身上。还有公羊苟,他是在太矮了,五尺多点的身高让他根本够不到。剩下就是焦应龙与杨文,而焦应龙又比杨文高一点,算计下来,金丝楠木棺材的千斤重担,大半全都负担在杨文肩膀上。偏偏按照规矩,抬棺人不得使用文力,害怕惊扰了死者的安息。
杨文嘴上说的是够坚定的,可脚下的一个踉跄,却着实叫人揪心。好在典白熊的大身板儿及时的稳住棺材,还反应迅速的扶了他一把,让他没有摔个结实。饶是如此,他看起来也是满身泥泞,模样甚为狼狈。
坐在地上,杨文挣扎了好半天没能起身,眼睛一翻,嘭的一下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来人!快来人!”
典白熊连忙招呼跟随的侍卫们,将杨文扶到马车里,还用文力蒸干衣裳,点燃火盆给他取暖。
杨文倒下了,但灵柩西归不能停,西凉三杰继续坚持着。
时值傍晚,扶灵西去的队伍终于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外,早已经有人等候,人山人海的不计其数。这些人,都是准备沿途吊唁老靠山王杨雄的。
事实上,从洛都城出来之后,沿途便有无数风闻此事的人相送。老靠山王杨雄这一生争议颇多,有人说他粗鲁,不懂礼数。有人说他跋扈,爱占便宜。有人说他霸道……可无论怎么去诟病、攻讦,人都也都无法磨灭他为帝国、为人族做过的一切。那戎马一生,马革裹尸的丰功伟绩,也将为人所铭记。
长安城外,儒家大学书院、道家天人道院、长乐公主府、武安侯伍家,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出面了,每个人都面色肃然,手中捧香。
杨文悠然转醒,从马车中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着人拿了香炉,慢吞吞的向长安城前的人走去。
按照身份高低,在与东海龙圣一战中,已经展露亚圣实力的陆九渊当仁不让的为第一个。
陆九渊受了不轻的伤,那张饱经磨难似的老脸没有一丝血色,点燃了三炷香,叹道:“将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兵寝星芒落,战解月轮空。严刁息夜斗,辛角罢鸣弓。北风嘶朔马,胡霜切塞鸿。惜哉!痛哉!”
这是一篇短暂的祭文,是歌颂老靠山王杨雄气魄的祭文。
杨文微微颌首,表示感谢。
接着上来的是道家天人道院现在的院长,一个杨文并不熟识的老道人,老道也做了短暂的祭文:“王雄桓桓,上将之元,薄伐狄允,守我朔边,铁骑漫征,冲輣闲闲,合围蛮王,北登阗颜。惜哉!痛哉!”
陆九渊说的是杨雄的气魄,而老道则是更多的叙述杨雄的功绩,大致的意思就是:靠山王名雄,威武堂堂,乃上将之首,轻微的讨伐西狄便叫西北边疆安定,带着声势雄壮的铁骑从容前进,就轻而易举的将蛮王围困斩首,收服丢失的国土。
祭文只能是身份相当的人去写,或者有逝者家人同意者可写。因为祭文中多有评价逝者生平事迹的事情,死者为大,谁也不想自己的亲人在死了之后,还有人站出来骂。所以长安城这些吊唁拜祭的人只有这两位文道学说的魁首巨擘做了祭文,多数的人都是说上一句“逝者安息、节哀顺变”。
杨文的座师魏子夏也到了,与从前一样的打扮,峨冠博带,非常的刻板。
给杨雄上完香后,魏子夏对杨文说道:“听闻你要在西凉守灵一年?”
杨文抿着嘴唇儿,点头称是。
因为三姐杨素素的事情,杨文与天后、大学书院的人都有很大的隔阂,这种隔阂,导致杨文现在也没给他们什么好脸色,哪怕是自家这位“二老子”座师。
魏子夏点了点头,回身挥手,叫人将准备好的一个大箱子抬给杨文道:“学不可荒废,守灵的时候,多读读书吧!这是我的一些新的,还有不少书的注释。”
“谢魏师!”
杨文微微弯腰施礼,表示明白。
毕竟是座师,哪怕心中再不满,礼数断然不可缺少。
魏子夏点了点头,嘱托杨文保重身体后,便不再言。
接下来天九道人、韩寻、余锋矩、武安侯等等全都给上了香,杨文也都表示感谢。
来的人实在太多,杨文不可能一一让上香,最后众人做了个齐齐上香的动作,将杨文的扶灵队伍送出三里,就算结束。
长乐公主也来了,不过她没有随着众人上香,而是带了侍卫与车辇,跟随杨文一起去西凉,准备到了西凉在拜祭。
长安距离西凉很近,仅有二十余里,深夜时分,车马队伍到了西凉边境,霍凌云早早的就带领人马迎接。
早有准备的霍凌云从西凉军中挑选了八个孝子将军,接过了扶灵抬棺的差事。同时,还声势浩大的带着五万西凉骁骑,全都高举靠山王的王旗。
“恭迎王爷回家!”
“恭迎王爷回家!”
“恭迎王爷回家!”
西凉士卒齐声大吼,声音震宵。
杨文抿着嘴唇儿,没有说话,默默的跟在棺椁之后,心中却是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
老靠山王回家了,新靠山王也回家了。
.........
.........
次日。
张掖王城。
老靠山王的棺椁回了西凉,却不能即可下葬,还要再等七日,等西凉的人吊唁。
杨文目光阴沉的跪在灵堂当中,身边放着三个火盆取暖,面色冷冽的厉害。
霍凌云在杨文身边禀报道:“凉州七郡各郡守、郡丞,都来过了。军中校尉以上也全都到过。凉州内的世家……有三家未到。”
“哪三家?”,杨文闭着眼睛,问道:“为什么不来?”
“陇西王家、敦煌袁家、西平吴家,”,霍凌云冷笑两声,道:“敦煌袁家不来的原因是前数日,新任雍州牧武光祠上任,途径西凉,在敦煌逗留三日,去的就是袁家。想来,是袁家觉得有了新的靠山,不需要西凉这个靠山了吧?”
“狗东西!吃里扒外!”,杨文冷哼一声:“还真是人走茶凉啊!”
“陇西王家不来,是因为他们家也在办丧,不过据我所知,他们家死的不过是个家主的小妾,办的什么丧!真正的原因是他们陇西王家在观望,观望王爷回来之后会做些什么,然后再进行选择。”
霍凌云嘴角满是讥诮,心中暗骂陇西王家愚蠢,这个时候你观望什么?墙头草都做不好。老靠山王新丧,新靠山王继位,正差立威的理由,这不是上赶着把脑袋送到屠刀下吗?简直蠢到家了。
杨文挑了挑眉毛,道:“西平吴家呢?西平郡毗邻蜀州汉中郡,与蜀王的地盘儿接壤,想来,它与敦煌袁家一样是找到了新靠山吧?”
“王爷英明,正是如此!”,霍凌云咧嘴道:“早在去岁,他们吴家就开始跟蜀王勾勾搭搭,因为西狄战事不断,老王爷没搭理他们。”
“很好!立刻遣人拿下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过!”,杨文目光中闪过狠戾:“既然他们找死,那就送他们一程!拿着我靠山王府的好处,受了我靠山王府的庇护,饱受父亲的恩宠,他们居然连来吊唁下的心思都没有……该死!”
“这就去办!”,霍凌云点头应承,迟疑着,他接着说道:“另外,在下建议王爷上书天后,让焦将军回西凉罢!”
杨文抬头瞧了眼霍凌云,道:“缘何?”
霍凌云咂咂嘴,道:“西凉现在是用人之际,四面八方都要防着,尤其是西狄,焦将军乃是西凉的中军大幬、王府脸面,有他御敌西狄,再合适不过了。”
杨文沉吟一番,不置可否道:“嗯,你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