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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凤元年,三月九日。
北地战事虽远远未到结束之时,杨文却已经决定返还洛都城。他此次北上的原因业已达成,没有必要逗留下去。不过,他也不能就此急速离开,有些人情往来还是必要的。既然在北地的地盘上,那就要拜会北地最大的地头蛇,北地君候。
没进易京城时,霍凌云似乎有意考校杨文,便问道:“世子殿下见北地君候,是行全礼呢?还是行半礼?”
这是一个很有学问的话题,反方面面都要考虑好了,一个不好,就有可能伤了面子。无论伤的是靠山王府的面子也好,伤的是北地君候的面子也罢,终究是要引发事端的。
杨文眨巴眨巴眼睛,完全没有慎重之色,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行全礼,且是晚辈之礼。”
“哦?为何呢?”,霍凌云面无表情,并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您现在已经是准靠山王了,按礼制,除了天地君亲师,您见任何一人都无需行全礼,哪怕是北地君候。您这样做,就不怕被人看轻么?就算您不怕,靠山王府也怕啊!”
杨文抿了抿嘴唇儿,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笑道:“我现在是‘准’靠山王,毕竟还不是,还没有真正的册封继承,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个靠山王世子。北地君候乃父亲旧交,交情多寡且不言,情谊还在。另,二姐曾在北地任职,君候多有照拂,甚至还有授艺之恩。于情于理,我在他面前都是个晚辈。霍先生,您说对么?”
“哈哈哈……!”
霍凌云哈哈大笑,好半晌,摇头道:“世子殿下言不由心啊!”
杨文错愕,旋即也是笑了笑,摸着鼻子叹道:“北地君候素来高傲,最注重礼节,我若在他面前摆谱,必为其不喜。靠山王府如今势微,最重要的是……低调。哪怕被人看轻了也无妨。”
霍凌云赞许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世子殿下考虑的周全,您现在非比从前,遇到事情还请三思、再三思,您的一举一动,可都是要牵动西凉两百余万百姓,三十万铁骑的性命的。”
“承蒙教诲!”
杨文微微欠首,表示受教。
北地君候的斥候早已探听到情况,他虽然未曾亲来,却也极为给面子的派遣了自家儿子出城迎接杨文。
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北地君候的儿子同样是个令人称道的人物,身长九尺,虎背熊腰,多有威仪,往那一站,便叫人忍不住的想要赞叹一声“好汉子”。周昕是他的名字,他也是依靠自身战绩一步一步从小卒子晋升到如今的从六品武将、游击将军的。
杨文早早的下了马,强打起几分精神,远远地抱拳,笑道:“有劳周兄出城相迎,不胜荣幸!”
周昕年约三十许岁,颌下留着三寸修剪整齐的短须,双手抱拳,躬身一礼,豪迈的笑着,道:“不敢当!不敢当!君候在城中将军府等候世子殿下!请了!”
杨文游学的时候曾经到过这易京城,只是不同于那个时候,经历了这次的战火,易京城内的损毁较为严重,到处都可以看到正在帮助百姓修葺民房的士卒。甚至仔细看看,周昕自己身上也有不少灰尘,那表示他也是刚刚放下的手中活计。
“早闻君候有‘上马将军、下马丞相’的美誉,今日一见,果非虚言!”,杨文笑着称赞,颇有些溜须拍马的意思。
被夸的是自家父亲,周昕当然高兴,只是表面儿上不能流露,客气的回答:“此战,妖蛮侵略北地,导致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多少人客死他乡,君候言‘皆我之罪过也’,叫士卒帮助百姓修葺民房,也是君候想恕罪罢。”
“一百五十余万妖蛮突然来袭,有预谋、有准备,君候手下不过十余万兵马,怎能抵挡?”,杨文摇头道:“此非战之罪也!君候又何必自责?周兄乃君侯之子,不妨多劝劝。否则,以君候之傲,必然牢记一生,不肯宽恕自己。”
见杨文说的恳切,周昕深感认同,叹道:“世子殿下说的是啊!”
一路畅谈,很快到了骠骑大将军府。
周正领杨文进了门后,便告退而去。
杨文也在霍凌云、典白熊的陪同下,进入了正堂。
亲卫打开房门后,杨文便看到了那道渊渟岳峙的身影坐在桌案之后,不停的查阅军报等文件,头也不抬,很是认真。
“晚辈杨文,拜见君候!”
杨文郑重的行礼,他身后的典白熊与霍凌云同样随着杨文拜见,礼数很周全。
北地君候好像没听到似的,半晌没有动静儿。
杨文没有起身,一丝表情也没有,就那样呆着。
不知过了多久,北地君候放下手中军报后,豁然抬头,这才看到面前拜倒在地的三人,大为惊讶,连忙起身相扶,满口道歉:“实在抱歉!实在抱歉!一时间有些入神了!”
杨文笑了笑,不以为杵,神情恭敬,道:“君候日理万机,废寝忘食,当为我辈楷模,小子岂敢见怪?”
北地君候哈哈一笑,请杨文三人入座,叫人奉了茶,叹道:“靠山王……薨天,帝国擎天之柱轰然坍塌,吾甚为心痛啊!然见世子殿下与易京城外,四千之众便敢于向四十万妖蛮发起冲锋,胆大心细,骁勇善战,吾心想,杨兄后继有人,在天之灵也理应得到安息啦!”
“君候谬赞,小子愧不敢当!”,杨文连忙谦虚道:“那也是冠军侯斩妖族大圣在前,也是君候御数倍之敌于城外,消耗了妖蛮的战力在前,否则的话,小子岂能成事?”
有道是花花轿子众人抬,杨文现在就是深得其中精髓,一番话倒是叫北地君候好生受用。
二人又漫无边际的聊了一会儿,北地君候终于将话题引到正题上去了,对杨文说道:“某家很快就要与世子殿下做邻居啦!”
杨文心中咯噔一下子,表面儿上却平静的问道:“君候何出此言?此战非君候之过错也,天后……何意?您在北地镇守多年,曾经对北蛮的战争屡战屡胜,有大功于人族、于帝国江山社稷,要是您被调离北地,北地焉有人能成为那国之柱石,守卫江山万里,不叫妖蛮进犯?”
北地君候摆了摆手,从桌案上拿出一道黄绢,晃了晃,叹道:“调令已经来了,无论怎样,此战我都脱不了罪责,我也无颜见北地的父老乡亲……这份调令是叫我卸去骠骑大将军一职,出任燕州州牧。北地新的骠骑大将军则是文成侯,他同时还会兼任并州刺史。”
顿了下,北地君候道:“另外,止戈郡主将会官拜征东大将军,成为史上第一女将军,挂帅徐州。原户部侍郎武光祠出任雍州州牧,原雍州刺史楚云杉因贪腐三十万两银子被查处,业已押解至洛都刑部,查证确凿,不日问斩。”
杨文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拍手笑道:“二姐出任征东大将军?真乃喜事!要说,当年君候对我家二姐也有授业之恩呢!”
北地君候也在笑,只不过,相比之下,笑容中更带有玩味儿:“不敢当!不敢当!止戈郡主是巾帼不让须眉,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能传授她一些不值得称道的经验,我也算是三生有幸啦!”
伸手抚须,北地君候接着道:“如无它事,我就不留世子殿下啦!毕竟,战事过后,百废待兴,我在一日,便要尽责一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那就不打搅君候了!”,杨文起身再次行礼,既为客气的说道:“君候他日走马入西北,一定要知会小子一声。”
北地君候出门相送,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却是说道:“靠山王的葬礼,我恐怕参加不了了,还望世子殿下莫怪。”
“岂敢!岂敢!小子就此告辞!您留步!”
杨文第三次失礼,转身而去。
一直走出易京城,杨文脸上的笑容才去掉,变得一片铁青,抿着唇角儿,好久道:“霍先生怎么看?”
霍凌云脸上同样难见光彩,好久,反说道:“世子殿下问的是北地君候还是关于这次的调令?”
“两者都有!”,杨文道。
霍凌云不回话,依旧反问:“那您是怎么看的?”
杨文琢磨了一番,道:“北地君候是有意试探我,如果我很恭敬,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卖我个顺水人情。如果我表现出了愤怒,他就不会。他能让他儿子亲自来迎我,怎会不知晓我到了?装模作样的还挺像!”
“世子殿下想的通透,的确如此!”,霍凌云笑了笑,道:“天后终于将手伸进地方啦!不过……我想您不必过于担心,西北大地,哼!还不是一个区区的武光祠能够碰触的!”
“但愿如你所言!”,杨文仰望天空,道:“西北大地就如同是一只飞鸟,这只鸟的鸟身是凉州,两翼是雍州与燕州,现在这两翼都被拴上了绳索,鸟身之下还有一头叫做蜀州的怪兽张大了嘴巴……天后这是拿我们靠山王府当是予取予夺的工具么?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