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县,位于汉中郡城北百余里不到的位置,是整个汉中最为重要的门户之地。
城外驻军大营,幬旗迎着秋日的朔风猎猎作响,军营里士卒光着膀子呼喝操练,高高的点将台上坐着一位威武不凡的将军。
丹凤眼、卧蚕眉,面若重枣。半肩甲,鹦鹉袍,身长九尺,颚下二尺长髯飘逸,半眯着眼睛,偶露精光。其身侧插着一柄青龙偃月刀,烈日下,杀气惊人。
这人便是关君山,蜀王李弘帐下“五虎将”之首,乃名将关候、关云长后裔,数月前得关候文器青龙偃月刀,灭吐浑蛮一战,阵斩吐浑蛮半圣,威震天下!
辕门外一骑飞来,近了点将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恭敬的禀报道:“将军,汉中郡丞孙杰来访,说有要事相商!”
关君山像是没听到,好半天,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站起身,简短且有力的说道:“有请!”
不一会儿,孙杰便来到关君山面前。
孙杰拱手行礼,道:“见过将军!”
关君山还礼,单刀直入:“孙郡丞有何事要说?”
没礼貌!孙杰心中暗暗的说了句。
这个对关君山评价在很早孙杰便在心里做下来,所以是心里评价,并没有说出来,盖因关君山这人能力非常强,不然也不会拥有斩圣之能,压的蜀中其余四位大将喘不过气来。但这位关候后裔不仅面容长相上继承了关候的样子,连脾气秉性也继承个十成十,重士卒而轻大夫,傲气冲天,有些时候连蜀王的面子也不肯给,口气大的厉害……若孙杰说了出来,定然是要引发矛盾。
面对关君山的问话,孙杰蹙着眉头,还在沉吟组织话语。
就在半刻钟前,孙杰与汉中王李旭进行了探讨,结果却碰了个软钉子,汉中王李旭不愿意碰触任何事情,只愿做自己的安乐王爷……孙杰是李旭的座师,了解李旭,李旭并不是外人看来的那么无用,事实上他这人虽然足够荒唐,但却有着常人所不能相比的头脑,有成为顶级军师的才能。
可也正因为头脑异常聪明,所以李旭才不愿意碰触任何事情。正如孙杰了解李旭,李旭又何尝不了解自己那位亲兄弟?雄才伟略,眼光独具,极富野心,坐下更是能人无数,迟早是要一飞冲天的,如果李旭与李弘没有血缘关系,李旭很愿意在李弘手下混个差事,当个军师幕僚,为其出谋划策。偏偏他们有血缘关系,李旭觉得李弘外宽而内忌,所以从来不愿多表露意见,哪怕他现在的封地汉中已经被架空。
踟蹰了许久,孙杰拱手道:“早年间我欠了武文候府薛家一个人情,早就大半刻钟前,薛家的人向我求救了,这说明武文候府如今已经要面临灭顶之灾……”
“哦?那孙郡丞是什么意思呢?”,关君山面露不悦色,心忖:你孙杰欠了人家的人情不去还,跑我这里作甚?
孙杰耐着性子,接着说道:“武文候府、薛家,这是天下最大的商贾之一,两百余年下来,积攒的财富无数……”
关君山再次打断孙杰的话,冷晒道:“如果孙郡丞是想让我出手帮他薛家,那还是免了吧!关某人还不缺那点钱财!”
“关将军难道没有听人把话说完的习惯吗?”,孙杰也是个暴脾气,饶是忍耐许久,终究是本性难改,盯着关君山的眼睛,硬邦邦的问道:“敢问关将军手下有多少人马?”
关君山半睁眼睛,冷冷的打量孙杰,傲然地回答道:“承蒙蜀王关照,本将手下有五万精甲!”
“那将军可知这五万精甲每日需要花费多少钱粮吗?”,狠狠的瞪着关君山,孙杰不等他回答,便自顾的说道:“从征集青壮到入伍为营,还只是五万个人的时候,每日就要消耗万两白银!这还不算训练他们特意修建的场地,兵甲的损耗,仅仅是饭钱。等这五万人成军了,需要锋锐的武器,精良的铠甲,关将军知道一个士卒身上的武器装备要多少银子吗?二十两!五万人呢?一百万两!这还不算是骑兵,如果是骑兵,还要翻三倍有余!你手下这五万人,是花费了数百万之巨的银两堆积出来的!”
长长的喘了口气,孙杰恶狠狠的怒吼:“别他娘的跟我提什么不屑于那些阿堵物!黄白之物!你们不屑,老子必须要!不然你们吃个屁!关君山!今儿我就把话给你撂这儿,我找你来是为了救援薛家没错,可也同样是为了蜀王,打仗打的是什么?勇猛?血性?头脑?错!比的就是后勤!比的就是粮草!谁他娘的粮草够多,武器够精良,谁就能在战争初期将胜利拉拽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牢牢的占据先机胜手!”
孙杰的话关君山听懂了,孙杰要自己出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能够在救援薛家的同时,将武文候薛家拉进蜀王李弘的阵营中去,以薛家的浑厚财力,那是可以让蜀王的实力得到飞速增长的。
一再被侮辱,孙杰对关君山的观感差到了极致,怒道:“去!还是不去!你自己考虑吧!”
说完,孙杰转身便要走。
“先生留步!”,关君山被狂喷一顿,在初期的怒气蓬勃后,却是心有所悟,极少向人低头的他,拦住了孙杰的去路,恭敬的作揖行礼,感叹道:“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君山之前多有怠慢,还望先生恕罪!”
孙杰都愣住了,以关君山的脾气,居然会这样?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关君山拱手道:“君山还有一事相求!还请先生不计前嫌,多多教诲在下!”
如此言论,相当于拜师了!孙杰讶异之色更浓,不过却很快的还礼,叹道:“教诲不敢当,相互探讨便好!将军勿要见怪,某家方才也是太过急躁了,毕竟……毕竟这也是事关重大嘛!事不宜迟,将军与我同往可好?”
“善!”
关君山一伸手,点将台上的青龙偃月刀飞入手中,远处一阵龙吟虎啸,一匹长相狰狞,身高一丈的黄龙马飞瞬而至。
见关君山与孙杰飞行而去,士卒们也松了口气,刚才那气氛可真是够凝重的,原本还以为要大打出手,血染辕门,没想到转眼间便来了个将相和……
崎山。
杀生候面无表情的单手持剑,看着对面的人,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两位不要让我难做!”
天九道人与那个沉默的教书人面色齐齐一变,杀生候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亮了,尤其是这一代的杀生候,本名白榆,后来觉得这个名字不够好,直接以侯爵的名头明明,自号白杀生。其人狠戾、残忍、凶虐,北地蛮人痛恨止戈郡主,但更加痛恨白杀生,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若是某个人拿块儿白杀生不小心掉下来的一丁点肉去卖,恐怕顷刻间都能让北地狼蛮许以万金,高价收购,然后切成零碎吃到肚子里泄愤。
没错,北地蛮族就是这么痛恨白杀生。
可这也能够看得出来白杀生的厉害之处,能被那么众多且不乏高手的蛮族痛恨十余年,他活的还是好好的,是不是的还要去塞外玩儿劫掠与屠杀,足见一斑。
天九道人衡量许久,虽底气不足,却依然说道:“杀生候,你敢杀我们?如果敢,那就请下手,如果不敢,那就放我过去。我受薛家恩惠,这次必然竭力相助!”
白杀生摇了摇头,笑道:“杀你?不会!但你也别想过去就是了!或许我一个人想拦住你们两位有些难度,但是……我可并不是一个人啊!”
话音未落,白杀生身边多了位面无表情的人,这也是白家人。他身上还染着不少鲜血,声音说不出的冷漠道:“九个进士的命差不多就此了结,接下来咱们只要拦住这两位,任务就完成了!”
“你亲自出手了?”,白杀生扭头过来,面色不虞道:“不是说要给无双他们三个练练手吗?”
那人道:“以一对三,他们还有些吃力,我只顺手宰了三个,剩下的他们三个小辈没人两人应该没问题。”
狂妄!
真是狂妄!
天九道人心中都忍不住咋舌了,他从天风道人那里得知了参加此时的所有人,也知道白家一共就来了五个人,还要算上白无双。白家的两位长辈不用手,实力自然深不可测,可他们那三个小辈,两个进士也不消说,白无双是什么?不过举人后期而已啊!这白家人得有多狠,竟舍得叫自家天才越级挑战,还要挑战两个……真是疯了!
不管怎么说,这里算是僵持下来,天九道人与那位教书人不敢轻易出手,因为他们摸不准白杀生这个喜怒无常的狗脸的性子。不能保证如果真的强硬去突破,会引发怎样严重的后果。
看着天九道人与那教书人面上的变幻不定,白杀生眼中多了些玩味儿的笑意,心忖:武文候府那三成的财产,还真是有些太好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