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浃黑一片,已是寅时,景洛为祈暮留了一盏琉璃灯在床前,光泽如月,在黑暗中也并不刺眼,祈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近几日虽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异样,闭绝五官禅定修法却成效不大,从五岁到现在,对于这副身子,似乎透支得太多了……
殿门轻开,仪月手执宫灯而入,行至殿内距床三尺,拜跪于地,隔着层层帷幔行礼,“陛下请祈王殿下给耶律青将军写一封信。”
祈暮坐了起来,伸手揉着额头,声音嘶哑道:“如何写?”
轻泄的气息极度不稳,仪月抬头疑惑地看向床榻,层层帷幔在宫灯照耀下流光溢彩,不能窥见其人,仪月皱眉低头,抑住心中疑惑,出口声色不变,“两国攻虞,边境战事将至,早作部署,军中有言敌易取者,慎勿信之。”
“知道了,下去吧。”
“是。”
仪月退出内殿,取火将书案前的灯盏点亮,出了缚离殿。
祈暮披衣下床,将原话写于笺上,卷作小筒。信步走到窗前,微微抬手,一只火翎便从夜色中俯冲而下,落在祈暮掌心,黑亮的眼睛狡黠若人,极通灵性,祈暮用食指轻轻摩挲着它的翎羽,将小笺放入绑好,拍拍它的脑袋,火翎便飞入夜色沉沉中。
三日后,边境传来急报。
西廷与北魏联手攻虞,各出兵十万,假作敌对,攻打虞国,好似鹬蚌相争,欲诱天宸出兵。
虞国国土狭小,夹在天宸、西廷、北魏三个大国中间,为求生存,世世代代为天宸属国,虞国危机,唇亡齿寒,天宸理当相救。
耶律青率兵八万临阵,斩杀鼓动出兵的三个副将,稳住军心,待两国士兵深入虞国,却发现虞国中空无一人,耶律青派军从两翼行兵,呈合围之势,将两国大军困于虞国临渊,大获全胜,俘获敌军首将,西廷韩长义、北魏元燿,斩杀将领三十余人,歼敌八万,获俘十余万。
捷报频传的同时,景洛开始整顿吏治,三十余位大臣,有身居高位者,有默默无闻者,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打入诏狱,罪证累累,有族人牵涉其中者一律同诛,当日斩首,且让百官观之。斩首台上近四百具尸首,血流成河,满目猩红,华盖之下的帝王神色难辨,没有温情可言。
景洛忍了多少年,自己也不清楚了,今日所杀之人,又何止通敌叛国这一个罪名,奸女掳妇,杀人越货,怕是这些人的家常便饭。天宸多年来的吏治弊病,将整个官场风气带入深渊,为国为民是痴傻,贪污腐化为正道。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这些蛇鼠上下结为一党,以为法不责众,便为所欲为,不知死活地将手伸入他国。而景洛纵容已久,要的,就是他们叛国,只有这一罪名,才能将其连根拔起,震慑朝野上下。
朝中百官没有多少人是干净的,一经此事,心如擂鼓。景洛执政,注定了朝局的变革,风云诡谲中,这个少年新帝虽初露锋芒,但在多数人眼中,依然是祈王的提线木偶。所以在忍耐,等待着……
可惜次日早朝,一纸拜相诏书投石入湖,足成漩涡:
“圣主承天,作君师于下土;良臣当国,行政教于家邦。故庶职分猷,责在同熙。帝载宰臣,宣力任专,总摄王纲。惟卿凌玄之,文韬武略,克追梦卜之良;伟业丰功,堪任铨衡之选。今特册封卿为丞相,领吏部尚书,同参军国事,即日施行新政,百官听令。其必忠顺国家,扶植社稷,俾海宇宁静,以副朕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