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清言满足地吃完点心,用茶水漱了口。只留菡萏在一旁,让婵娟三人先回栖梓阁。
讲台上的许先生拿起戒尺拍了拍三尺高的乌木桌,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胡子,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都安静!第一节是老夫的国文课,今天练不好不许回家吃饭!”
所有的小姐们都哀叹起来,底下一片窃窃私语:“这许老头真是可恶。”“许魔王今天又抽风了。”
……
唯有左清言轻声笑起来,这老头子还是这么严厉。
许先生名叫许正,已逾花甲之年,却是精神矍铄的,极其宝贝他那一把白花花的胡子。从前是岳麓书院的国文先生,退休后被请来做私塾老师。
许正虽很严厉,但其实私下是个老顽童性子,为人正直。
前世左清言上学别的先生从不管她,唯独这个许老头不买她的帐,没少罚她。
左清言看着许正熟悉的小动作,觉得很亲切,那段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光,是她后来记忆中最美好的日子。
正想着,左清言笑出了声。没注意到许老头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
“哎呦——”左清言的头被许老头轻轻地敲了一下。
“许老头,你干嘛打我啊。”左清言鼓起腮帮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故作不解地问道。
其他小姐都捂着嘴笑起来:也只有左清言这个蠢货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叫老师,看来她有好果子吃了。
许老头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但看到左清言一幅蠢萌呆呆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女娃,心性单纯,只是……
正准备转身时,扫过左清言的书案,眼睛突然一亮,抓起桌上的宣纸,激动地盯着上面的墨迹,仿佛要看出一个洞来。
“这是你写的字?!”良久,许老头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颤声问道。
左清言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回答:“是的,老师。”
众小姐也都不禁地伸长脖子,想看看那纸上写了什么东西,能让呆板的许老头失态。
左清微不解地朝宣纸望去,在下一秒失声大叫:“柳希狂草体!”
微黄的宣纸上,龙纹墨深沉的墨迹放纵游走,笔势连绵回绕,字形变化繁多,如“游云千万朵”,变幻莫测。
柳希,是前朝最负盛名的书法家,写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狂草,相传为他醉酒时所创,因此也称“酒体”。柳希也被尊称为“草圣”。
但因这狂草左驰右鹜,千变万化,极诡异变幻,极难掌控,所以敢练此体的人不多,渐渐地隐没在众多字体中,大有失传之势。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能把狂草展现得淋漓尽致,虽还有些稚嫩,但是这字狂而不乱,张扬却不失格局,透出一股隐忍。许老头盯着左清微,想要看出一些什么。
左清言扬起头,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
许老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当年的得意门生——容馨。是了,当年第一才女的女儿,又岂可能是平庸之辈?
看来这女娃,不简单啊……
许老头爽朗地笑起来,慈祥地冲左清言说:“坐下吧。”
左清言无视他人怀疑的眼神,自顾坐下拿起毛笔练字,写的却是端正的若水小楷。
那些刚刚还在嘲笑左清言是“第一草包”的小姐们,一个个都面红耳赤地装作认真写字的样子。
左清微把刚才写好的纸揉成一团,指节用力捏得发白,左清言……你这是向我下战书吗?很好……原来我们都被你耍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