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大好的时节,万物复苏。
对于士子们而言,寒窗苦读多年,这个时候,已经见了分晓,而对于京城曾家而言,更是喜惊不断。
“毅儿还不认人,这可怎么办?”
曾老夫人在院子急的团团转,至于得罪了小阁老的后果之类的,已经顾不上了。
“还不如死了的好。”
曾老爷子脸上虽然带着些担忧的愁容,可说出的话却是冰冷冷的:“真以为中了进士就了不起了?”
“竟然敢非议小阁老,这不是作死吗?”
“有你这么说自己侄儿的吗?”
曾老夫人闻言,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家老爷:“毅儿从小可都是咱们养大的,你可别想那些个不该想的法子。”
“我能想什么法子?”
曾老爷子苦笑:“他得罪的是小阁老,我一个小商人能有什么法子?”
“毅儿他爹娘走的早,把这孩子托给咱们,若非是你一直娇惯着,能惹出这大祸吗?”
曾老爷子这话立时让曾老夫人炸毛了:“我娇惯着,不就说了几句实话么,至于吗?那么大的官,和咱们一个孩子过不去。”
屋内,曾毅已经盯着屋顶发呆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他原本是二十一世纪历史系毕业的大学生,结果,一觉醒来,竟然成了大明朝一个中了进士的士子身上。
这原本也还不错,可,问题是他这个身子的前任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
如今是嘉靖四十年,皇帝痴迷炼丹修道,朝中奸佞当道,严嵩为首辅,其子严世藩被称之为小阁老。
而之前的曾毅,得罪的就是这个权势滔天的小阁老。
只因中了进士,多饮了几杯酒,言辞间对严世藩多有提及,自然不是什么好话,不知被谁传入严世藩的耳中。
这严世藩硬是赶来曾毅他们饮酒的酒楼,对着曾毅就是一顿暴打。
如今看来,这顿暴打,将之前的曾毅给打的命丧黄泉了。
“捅了一篓子的事情。”
曾毅苦笑,历史系的他,可是深知严世藩的性子的,虽有才华,却心眼极小,而且手段极为狠辣。
严世藩在内阁当中作威作福,那些个阁老们尚且不敢说什么,虽然这里面各种原因都有,可也让严世藩的内心膨胀到了一种无人可及的地步。
如此情况下,严世藩岂能饶了曾毅这个酒后敢在众人前言他不是之人?
曾毅可以肯定,之前的那顿暴打,严世藩就已经是对他曾毅动了杀心,就是要活活打死他的,而非是什么意外。
旁人不敢公然打死活人,更不敢活活打死一个进士。
可是严世藩却不怕,就是朝廷命官,严世藩也敢活活给打死了。
“希望能撑过这一两年吧。”
曾毅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双手撑床,坐了起来,如今是嘉靖四十年,严嵩父子已经蹦跶不了几天了。
嘉靖四十一年中旬,就是严嵩父子的落幕了。
只是,这一年半的时间,曾毅不知道能否撑过去,如今可是严嵩父子最为疯狂的时期,这也应了落幕总在疯狂当中这句话。
“大娘,大伯。”
曾毅在屋中自然是听得到外面的争吵声,嘴角却是不由得带着一丝的笑意,他继承了这具身子的记忆,自然知道,他从小父母双亡,就寄居在大伯家中。
大伯和大娘对他是极好的,只不过,大伯是商人,说话不中听罢了。
“你怎么出来了?”
原本正和自家老爷争吵的曾老夫人旋风似得扑到了曾毅身边,扶住了曾毅的胳膊:“赶紧回屋躺着去。”
“大娘,我没事了。”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就是有许多事还是记不起来。”
“记不起来就不想了。”
曾老夫人担忧的摸了摸曾毅的头额:“只要人没事就成。”
“人是没事了,外面可都快翻天了。”
曾应年冷哼:“不不能喝酒就少喝些,学旁人做什么?惹下这天大的祸事,指不定咱们全家都要受牵连。”
“是侄儿错了。”
曾毅躬身认错:“只是,这其实也算是好事。”
“好事?”
曾应年瞪着曾毅,脸上带着些的不耐烦:“你别以为你大伯我好糊弄,狗屁的好事,这是祸事。”
“你大伯虽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朝廷里面现在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
“你小子可好,刚想着咱们曾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谁知道这不是青烟,是黑烟啊。”
曾应年这一番话,曾毅是不敢说什么的,可曾老夫人却不乐意了:“够了,孩子刚好点,说那么多不管用的做什么?”
直到此时,曾毅方才继续开口,道:“大伯也该知道,本届科考,严嵩本该是孩儿的座师的,可如此一来,孩儿又如何能与他牵扯上关系?”
“天下人怕也不会在把严嵩当做孩儿的座师,而孩儿更可因此而不上门拜望,也不算失了礼节。”
“严嵩国之奸佞,若能因此而与其划开界线,倒也是好事。”
曾毅这话,说的却都是大道理,也的确算是惹了严世藩以后的唯一好处了。
毕竟,一年以后,严嵩父子就蹦跶不起来了,到时候,可就是该要清算的时候了,若是现在成了严嵩的门人,那,到时候焉能有好果子吃?
当然,若按照规矩,并非是所有中了的考生都要上门拜见主考官,那些原本就有在朝为官的师傅的,可以选择不去上门拜见,也就是不认这个座师了。
但是,以严嵩如今的威慑,哪个敢不上门拜见的,就算是有内阁阁老背后撑腰的,也要事后上门拜见。
日后,等严嵩被清算以后,不被人提及还好,一旦被人提起,那终究是一个隐患。
而如此算来,曾毅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他不上门拜见,知道缘由的严嵩怕也不会在意的,也正好和严嵩不牵扯瓜葛。
“住嘴。”
曾应年怒吼,脸色胀红,被曾毅气的身子都有些发抖了:“你这逆子,真想气死大伯不成?”
“这话,以后不准在说,难不成,你真想全家老小都陪你遭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