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前阵子休掉原配的那个阙老板?”
“知道啊,怎么了?”
“他不是要娶亲么,这不为了庆祝,阙老板决定开粮仓济民,但凡去府衙证实过生活艰辛的都可以凭府衙盖过章的贫困书去阙家粮店领取十斤大米。”
“此时可当真?”
“应该当真,倘若是谣言,又怎会拿府衙来说事,我是已经去府衙证实过了,明日一早就去阙氏粮店领取大米,你说在那么良辰吉日里,阙老板敢不兑现承诺?小心大伙儿拦了他的花轿,叫他成不了亲!”
“去府衙证实的过程难吗?府衙会随便给人签字盖章?”
“咳咳,兄弟,我可只告诉你一个,有一条捷径,你只需给府衙那两个官儿每人两文钱,甭管你是不是真贫困,这章准给你盖了,四文钱换十斤大米,多大的好事,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一辈子都可能只有这么一遭,兄弟,赶紧行动吧,还可以叫上妻儿老小一起去,多盖几个章可是能多换几十斤大米呢!”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好兄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明儿个咱们一起去领大米,领到后一定请你来家里吃饭。”
……
坞城大街小巷暗潮涌动,关于阙氏粮店的阙老板要开仓济民庆祝大婚的事情一夜之间底层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而阙家上下正张灯结彩,等待明日大婚到来。
父亲大婚,阙少宁被勒令在家,迎接后母。
阙少宁在房间里郁郁寡欢,一宿未睡。清晨,阙家下人们都开始忙活,阙家的宅子也随之热闹起来,阙少宁熬红的眼睛干涩地眨了眨,打开房门,外边尽是来来回回忙碌的下人。
往日所有下人们见到他总会停下来打招呼,今天却一个也没有停下脚步,有些即便打了招呼也是匆匆走过。
阙少宁木然地走去正厅,见到阙仁德的时候,被他身上那大红的颜色刺痛了眼睛。
“这花瓶放这里,还有这地给我擦干净了……”阙仁德指挥着下人们做事,转身看到一脸丧气的阙少宁,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宁儿,今天是大喜之日,做什么一副死了人的样子,摆给谁看啊?赶紧回去换身喜庆的衣服,别给我丢人!”阙仁德喝斥道。
阙少宁眼眶湿了,他绝望地看着自己最大的依靠,却见阙仁德已经转过身去继续指挥下人做事了,根本就没有在乎过他的感受。
也是,往日他父亲对其他健康的庶子比对他要更好,要不是有娘亲护着,他那些造价昂贵的救心丸都不会供应。
他早该死心了。
“少爷,快回去换身衣裳吧,不然老爷又会责骂你了。”有一个女婢走到阙少宁身边,轻声提醒道。
阙少宁嘴唇翕动,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往回走,他垂在两侧的手握得紧紧的。这个家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他一定要尽快拿到国子监的推荐信,远远地离开这个让他痛恨绝望的家。
敲锣打鼓,喜庆阳阳,迎亲队伍出发前去刘家了。
与此同时,坞城大街小巷都涌出了不少人,各自拿着府衙签字盖章的贫困证明书兴奋地奔向了阙家粮店。
阙氏粮店在坞城的好几家店面被挤满了人后,暴乱开始了。
阙家粮店的掌柜不承认开粮济民这件事,坚决认为这些人搞错了,但大伙儿可不信。因为大家手里都拿着府衙盖过章的证明,可想而知这并不是儿戏,掌柜也不敢将人赶出门,彼此僵持着,掌柜连忙令店小二去找阙老板汇报情况。
阙仁德听到这等荒唐事时暴怒,但花轿都从刘府出发在回来的途中了,他没工夫去处理这些事,只当是哪个生意场上的对手在使的阴招,便叫掌柜自行去请府衙的人处理此事。
店小二回来把阙老板的回复那么一说,一群百姓就不干了,这里边谁不是花了四文钱乃至更多才从府衙里弄来这证明的,粮店不发大米是哪门子道理,难道他们白白浪费钱就是去弄一个贫困证明?
不知是谁喊了声“咱自己拿”,场面就彻底崩坏了。
阻拦这群暴动百姓的几个粮店的人都被推到一边,没避得及时的还挨了一顿胖揍,粮店里储存的粮食被众人一抢而空,最后只留下鼻青脸肿的阙氏员工们欲哭无泪地看着空荡的粮店。
粮店的粮食被先来者一抢而空,后来者没有拿到,一个个的都大为恼怒,有人带了头直接去抢了花轿,势必要阙家将承诺兑现才把新娘还回去。
“不好了,老爷,不好了……”一个下人冲到站在阙家门口等待花轿的阙仁德面前,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狠狠赏了一巴掌。
“你说谁不好了?”阙仁德瞪着这个下人。
被打了一巴掌,有些发蒙的下人愣愣地看着阙仁德,直到旁边响起一声咳嗽声,他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事:“老爷,花花轿被,被人抢了。”
正站在阙仁德斜后老太太身边听着老太太教诲如何与新来夫人相处的阙少宁闻言抬头,就看到阙仁德那张还算年轻俊朗的脸上露出了阴鸷的表情。
“谁敢抢我的人?”阙仁德咬着牙根问。
“老、老爷,是、是一大群人……”被主人恶狠狠看着的下人吓得哆嗦,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
“说大声点,你没吃饭吗?”阙仁德怒火中烧地喝斥道。
下人腿一软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大喊道:“回老爷,是一大群人抢走了花轿,说让老爷将欠他们每个人的十斤大米发放给他们,不然就不放人!”
阙仁德脸上闪过一抹不可置信,随即一脚踢翻了下人,愤怒道:“废物,为什么不找府衙的人来整治这群暴民?”
“找,找过了,府衙的人说他他们都是经过府衙证实过的穷人,希望老爷早点实现开粮仓济民的诺言,别引起民乱。”下人趴伏在地上,身体打颤。
阙仁德倒退了一步,凭借着仅存的一丝理智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不下五百人。”
“砰!”阙仁德气急攻心,昏厥倒地。
紧接着,阙仁德的娘也跟着晕了过去,幸好旁边有阙少宁扶着,不然一大把年纪还要经此一摔,估计命也跟着去了。
“不好了,老爷晕倒了。”
“不好了,老夫人晕倒了。”
“不好了……”
阙家门口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