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秋,北京前门大街
“匿龙居”的老伙计正在擦拭古玉展台,台子里都是些上乘的好货色。老伙计每天都要擦上三四遍,把展台的玻璃擦得锃光瓦亮。古玉展台正对大门口,屋子里常年不开灯,全靠里面这些千年古玉的“灵光”照亮中堂,八成是玻璃反射的光。
为什么不开灯?因为这“匿龙居”里的宝贝几乎全是“倒斗”倒出来的。“倒斗”说白了就是盗墓,也就是从别人墓穴里“请”出来的东西。按大掌柜的说法,这些东西在出手前是见不得光的,否则就会跑了灵气,卖不上好价钱了。所以只有在客人来交易买卖和大掌柜定宝的时候,才会点上一盏烛灯。
“嗒嗒。。。”,黄梨木的门阶上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
“先生,您要看点什么?”,老伙计上下打量了下这个人,一米七左右的身量,看面相不到三十岁,带着墨镜,身着笔挺的西装,手上带着一副羊皮手套。只见这个人走到柜台前,摘掉手套,左手抱拳,右手覆于左手上,举到右耳边。老伙计一见,放下手中的活儿,端坐到柜台里面,脸色立马严肃起来,再次打量了下眼前的这个人,因为这“见面礼”是盗墓门儿里特有的礼节。
“咳咳”老伙计清了清嗓子,“客从何路来?”(你是哪路的人)
“金陵过长安,”(南派)
老伙计脸色放松了下来,原来是个南蛮子。“途中何见故?”(到这来做什么)
“伍祖过昭关,”(前来搬兵求助)
老伙计端起青花茶杯抿了一口,你们能有什么事请我们帮忙。“相逢和礼赠?”(为了什么事)
“一龙下天山。”(有一座帝陵)
端茶杯的手抖了一下,缓缓地将杯子放下,刚要开口,只听身后的内堂里传来了声音,“老赵,看茶”。
老伙计站起身来,撩起内堂的门帘,
“请!”,
来人摘下墨镜,鞠了一躬,
“有劳了”,迈步进了内堂。
这“匿龙居”的内堂比起外面琳琅满目的店面来,明显清简了许多,只有一部红酸枝的沙发,两把降香黄檀客椅,中间摆着一张阴沉铁力木的茶台,满屋都是千年上等木料的香气,使人神清气爽。
“远道而来,还没请教,”
红木沙发上坐卧着一人,左鬓一缕白发冲到耳后,两眼炯炯有神,用一个古人形容的词叫“不怒自威”,唇上和下巴黑白相间的胡子茬儿,又显得一分随性。这个人就是靳良,发丘天官,盗墓门儿北派代名词一样的存在,凭着一手独绝的“寻龙点穴”,名贯南北,纵横江湖二十几年,凡是他出马,定能挖出个“龙坑”,因此道儿上给他冠了个“靳龙王”的名号。因为北派的主儿向来是看不上寻常小墓的,更何况是“靳龙王”这样的人物,没有王侯大陵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所以靳良就在北京前门大街盘了个宅子,开了个古玩店,起名“匿龙居”,明着鉴赏文玩,暗里收售“倒”出来的“货”,并收集各路来的情报,准备着下一次出手。今儿听到外面来了个南派的人,还带着条“龙”来求助,当然十分感兴趣,因为打民国时,南北两派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了,鲜有向对方分享消息的,更别说是求助了。
“浙江苏靖见过靳龙王,”
“浙江。。。苏苏致南是你什么人?”
“乃是家父,”
靳良闻言坐立了起来“哦?你是苏致南的儿子,你父亲可还好?”‘想这浙江苏家在道儿上算是南派数一数二的,传说在太祖武皇帝的时候就已经上道儿了。苏致南胆大心细,喜欢单打独斗,凡是他看上的墓,无论大小,都要下去看一看,摸两样东西上来。几年前去福建寻明建文帝的陵,就再没有音信,也没有人知道他是生是死’。
苏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老龙王您应该是知道的,家父自打‘行走’到了福建,就再没回来过,我也是多年没有他老人家的消息了。”
“嗯。。。,你这么远跑来北京,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在江西南昌探到了一个龙坑,”说着,苏靖从西服的内兜里掏出一张图纸,展开,铺在铁力木案上,上面用各色的笔勾画着,在鄱阳湖西下打着一个大大的标记,
“老龙王您请看,”
“一个龙坑你们还搞不定吗?”靳良的语气透着一丝的不屑,
“与其说是龙坑,我觉得还是‘龙宫’比较合适,”
“龙宫??方圆几何?”
“初计。。。四万平”
“什么!四万平!”帝陵大墓靳良见了不少,但是能到四万平这个规模的却很少见。
“我们探了两个月,还是没能找到龙穴的具体位置,但能肯定,是个汉墓。”
汉墓?!江西,鄱阳湖,龙坑!靳良心里有了想法‘鄱阳内海,日昏向西。这条龙难道就是——海昏侯!’四万平!再次刺激着靳良的思绪,‘四万平!这条龙极有可能就是第一任海昏侯——汉废帝,刘贺!’
苏靖见靳良沉思不语,便又轻声说道:“所以,想请靳龙王出山,把这条龙找到,您应该有兴趣吧?”苏靖知道靳龙王是不会不感兴趣的。
“这条龙什么来路?”靳良希望在这小子嘴里得到自己想法的认证。
“抱歉,这个,在我出来前,还没有定论,”靳良心里更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不过,现在他们应该有见解了吧”苏靖见靳良紧皱的眉头,赶紧补上一句。
靳良站起身来,“好吧,看你远道而来,诚心诚意,我就陪你走一遭。不过,自来‘南北同宗不同道’,要请我去,我是要按我们北路的规矩办事。”
“这个自然,叔伯们已经吩咐,只要您肯来,当然是按着您的规矩行事。”苏靖见靳龙王答应,可算舒了一口气。
“老赵!”老伙计应声而入。
“您有什么吩咐?”
“派人去学校接少爷,把那边事情都安排好。给苏先生安排好食宿”,
“小子,你先去休息休息,在北京城逛逛,等我收拾收拾,咱们就走。”
“全听您安排”苏靖再鞠了一躬,随老伙计出了“匿龙居”。
苏靖走后,靳良坐回红木沙发,拿出手机,手指几动,发出一条信息,
内容:“金杯玉酒三斤肉”,
收件人:“七爷”、“关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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