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中华民国二年,民国初建,万废待兴。
各方明面暂静,暗地风起云涌。
……
正值1912年除夕之夜,腊月深冬。
南方诸省经一年大旱,又经深冬大雪成灾,农民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换儿相食。
为了讨口饭吃,云莱县城周遭的农民,纷纷涌进这个不大的小县城中,见食则抢,本就破落的小县城,经此折腾,差些彻底毁去。
县长赵二狗见局面难控,请求上峰派下了一个连队,才勉强镇压下去,也是在开枪十几个暴动的灾民之后,才完全镇压。
之后,大鱼大肉的与那派下来的连队长,左拥右抱享受春宵除夕之夜。
云莱县城之外,黑压压一片,大约上千人,都是此次受灾之灾民,顶着鹅毛大雪,个个身体瑟瑟发抖。
许多人耐不住饥寒,倒在雪地中,失了生机。
在面对死亡威胁时,人类野兽的本性暴露,那些已经失了呼吸的人,被分而食之,还冒着热气的鲜血,在雪地之上,泛起白烟。
“唉,人性啊。”看到此情此景,一位身穿深黑色破烂大袄,二十多岁出头的年轻人,深深叹道。
他眉清目秀,双眸有神,精细的丹凤眼,让人印象深刻。
他双手冻得酱紫浮肿,却紧紧提着一只破旧的褐色皮箱,他嘴唇亦酱紫色,整个人蜷缩在一棵松树下,周围只得有几个四五十的中年人,不愿去做那为了活命的恶心事。
“本以为民国建立,吾等日子能好过些,没想到亦是如此,当官的依旧腐败,吾等草民,受灾如之久,却未见有赈灾之人前来,等来的却是枪子。最后还得落得个茹毛饮血,同类相食,呜呼哀哉也。”最靠近年轻人身边的,一位长相颇具儒雅的中年人叹道,他干瘦白皙,似乎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一鬃美髯,沾满污渍,沉积白雪。
“草民草民,在他们眼中,我们的性命,不过如同草芥般而已。即使孙先生提出三民主义,与我等这偏远小地方,实在也未曾有什么用处,想要彻底摆脱此等野兽般的生活,怕是需要出现一个旷古绝今的大英雄才是。不过听先生措辞,似乎学问高深啊。”年轻人瞟了一眼中年人,有气无力道,似乎是寒冷,亦或者饥饿。
“足下过誉了,吾只是读过几年四书五经而已,论不上学问高深。论广识,足下似乎有独到见解,听语气,亦不是云莱县人,为何来此荒芜之地呢。”中年人。
“我家乡也受灾严重,亲人都死在旱灾与雪灾中,迫不得已,背井离乡来此地寻口生计,未曾想到也是如此场景,实在令人震撼,敢问先生何处出身。”年轻人看着那些在不断啃咬死去之人尸体的灾民,顿时感觉一阵反胃恶心,但最后吐出的只有苦水而已。
“足下也是苦命之人,年纪轻轻逝了亲人。也不知吾等能否熬过这个雪夜,或足下是吾最后一个朋友,吾叫洛庸,云莱本地人,本在县城附近的洛家庄开了个私塾,但无奈今年老天爷太不长眼,导致四处受灾,如今洛家庄也是不在了,只能随这些老乡去县城讨口饱饭,却未曾想到,为了食物,这些老乡竟失了做人的原则,最后暴动起来,被赵二狗那老畜生请来的连队给镇压下,吾的侄子,被当场打死,这些灭绝人性的畜生,如何能担得起军人二字!”寒冷鹅毛大雪下,洛庸心中余热不忿道。
“洛先生也是命苦之人,晚生叫张若生,左县人。看来这个除夕雪夜,怕是我们此生最后一夜了。”抬头望着黑暗沉重的天空,张若生叹道。
随着夜越来越深,风雪越来越大,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些人死于寒冷,有些人死于饥饿,有些人仍在分食同类。
不远城墙上,昏暗马灯灯光下,十几名身穿军服的大汉,却是看着如此场景喝酒吃肉,掷起骰子。
“大,大,大!”身材魁梧,脸有刀疤的黑肤大汉,有神的双眼,紧盯着碗里的骰子转动,最后三个筛子稳稳停下,三二一,三个点数进入眼帘。
“三二一小!老大给钱哦!”稍稍瘦弱些的白面男子,兴奋道!
“见鬼了,今晚你小子手气怎么这么好?”黑肤大汉不爽道,随后抛过去两块银元。
正当几人玩闹的尽兴之际,城楼下走上一名麻衣男子,径直走到黑肤大汉身边,沉声耳语道:“您就是李老大吧?”
黑肤大汉转头道:“你是何人,如此深夜找我何事?”
“我是城东王家的家丁,我家小姐闻得这灾民受灾暴动,又逢除夕年夜,所以特来布施热粥,还望李老大行个方便,打开城门。”麻衣男子道。
“王家?呵呵,王家小姐,有此善心,我老李也是敬佩,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们小姐救助这些灾民,可是上头给我安排了,守住城门,可不能让他们再进城了。”黑肤大汉听到这两个字,双眼闪过一丝憎恨与忌惮。心中也打起了算盘,语气之中不难听出,他有所求。
“这是我家小姐的心意,还望李老大通融。”麻衣男子话不多说,直接价格十几块沉甸甸的银元放到了黑肤大汉手中。
掂了掂手中银元,黑肤大汉会心一笑:“王家小姐还真通人情世故,以后有这种救助灾民的机会,可要多找我李大胆,老子可是最有善心的。”
收下银元后,李大胆立刻吩咐下去,打开了城门。
事成后,麻衣男子立刻下了城楼,到了早已等候在城门之内的二十多人组成的队伍中。
他们被人都推着一架独轮车,每辆车上,都有着两大木桶,木桶里装满泛着热气的白粥。
在队伍的首位,站着一位身穿红色厚长袍的年轻女子,昏暗光亮下,依稀能看清起姣好容貌,虽说不上绝色,但也是别有一番气质。她身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等城门一开。
在女子的带领下,这队伍就浩浩荡荡的往城外走去。
那些正在忍着恶心分食同类的灾民,看到此番情景,立刻抹去了嘴上的血迹,往这送粥的队伍扑去,还未等这些送粥的人,将木桶卸下,就忍着滚烫,用手将白粥盛到嘴里。
看到此番情景,张若生身边的几个人都也拼尽了力气,扑了过去,洛庸也纯纯欲动,却被张若生拦住:“洛先生别急,区区白粥过除夕夜,实在有些寒碜了,你我相识一场,我就请先生吃顿鱼肉如何?”
“张兄弟,就别打趣了,如今冰天雪地,能有好心人,施舍碗白粥,就不错了,鱼肉吾是不奢望了。”洛庸苦笑的支起了身子,饥寒交迫,已经让他站立都有些困难。
“洛先生相信我就是,不出半个时辰我就能给你弄来顿大鱼大肉。”张若神神秘秘道,随后看起了那身穿红色长袍的女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也罢,吾就舍命陪君子,反正吃完这顿,也难以指望有下顿,倒不如看看张兄弟有何手段。”看到张若生如此有自信,洛庸,也索性坐回了雪地之上。
一开始上千的灾民,现在也只剩下三四百人而已,所以并未太过混乱,年轻女子看到这里与丫鬟退居一边,叹道:“今年两灾同降,正是苦了这些百姓了。”
“要不是小姐好心来送粥,估计这些百姓,今晚都要死在这里了呢。”小丫鬟轻灵的声音回道,随后大大的眼睛,看起不远处的松树林:“小姐,那边还有两个人,竟没过来吃粥,要不要过去喊他们?”
听闻小丫鬟所说,女子来了丝兴趣:“如此冰天雪地,竟未第一时间来吃粥,还似乎在等着什么,倒是有点奇怪,你与我一同去看看吧。”
女子带着丫鬟加上两个灰衣下人,就到了松树林边,看着被冻的有些打寒颤的张若生与洛庸。
小丫鬟喊了道:“喂,你们两个冻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去吃粥?”
张若生酱紫的嘴唇轻开,目光并未理会小丫鬟,而是看起了那身穿红袍的王家小姐,念念有词道:“我观小姐,眉宇中有煞气浮现,若是不化解的话,怕是不日有血光之灾啊。”
红衣女子本来饶有兴趣的脸庞,被张若生这么一说,顿时不悦道:“我好心好意叫你吃粥,看你也算眉清目秀,却未曾想到居然是个骗人的江湖术士,如今冻成这副模样,还想骗钱么?真是死贪不改呢。”
虽被红衣女子这么说,张若生却并未动怒,只是沉声道:“小姐可以不相信我所说的,但是我敢说,今晚你家中,定有人出事。”
“好你个神棍,居然敢咒我王家出事,真是找死了,来人把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揍上一顿!”小丫鬟气愤道,随后对着身后两个家丁说道。
就在两个家丁要动手之际,被红衣女子拦下:“算了,此人也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就别动手了。只是也未曾想到,天下居然有如此神棍,死到临头了,还在惦记着行术骗钱,我们走吧。”
红衣女子虽动怒,但却也十分有教养与品行,最终未曾动手,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直到红衣女子走的有些远,旁边的洛庸才凑过来说道:“张兄弟,你莫非想用这江湖之术,骗得那王家小姐,换顿酒肉?”
张若生微笑道:“有何不可?”
“张兄弟有所不知,那王家三小姐,名为王心澜,从小读的就是新学,曾留学过大不列颠帝国,可不相信这套呢。”洛庸提醒道。
“呵呵,大不列颠帝国?洛先生,你信不信,马上她就再会来找我。”张若生神秘一笑,随后目光,再次投向红衣女子。
口中轻念,手中掐诀道:“东南西北尽皆通,八方神灵算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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