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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城头变换大王旗

慕容熙****的一连串荒唐举动,也许都是因为过分悲伤导致的神智迷懵,群臣也就体谅他,不与他见咎。慕容熙在苻训英大殓之后,倾国家财力大肆为皇后修造陵墓。陵墓周围达数里,耗费民力物力极大,致使国库空虚。为赶工期,他命令公卿士民都去掘山挑土。这个荒唐皇帝也许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对负责修造陵墓的建筑包工头说:“这阴宅你尽管修得漂漂亮亮的,朕今后还要住进去!”为苻皇后修造的徽平陵从四月癸丑那天开始动工修建,历时七十天才竣工。陵墓修讫,该送苻皇后就寝了,慕容熙这时痛不欲生,披头散发的,打着一双赤脚,亲自在灵车前引路,简直就像是送灵的孝子,其情哀哀的送皇后去陵寝。高大的灵车装载着巨大的棺椁,文武百官拖着长长的送葬队伍,在惨惨的阴风中,飘飘的雪花里,怀着冰冷的心情往北山走去。送灵的队伍出了城,高大的灵车却怎么也出不了城。按照正常的思维,只要改小灵车,棺椁就行了,可慕容熙却不许动苻训英死后的灵车、棺輓,居然命令守城的卫兵和去陵墓的待命工匠,硬生生的将龙城北门拆毁,让宽大的灵车浩浩荡荡驶出北门,开往二十里外的陵墓。居住在城北的老年居民面对皇帝的荒唐举动,纷纷摇头叹息说:“慕容熙这样自毁城门,看来是离亡国不远了。”老者的话居然就应验了。送灵出城的慕容熙从此再也没能回到龙城,而是被永远地埋葬在了徽平陵。

中卫将军冯跋和弟弟侍御郎冯素弗两人和宿军典军杜静的关系很好,慕容熙为此怀疑杜静载棺上殿劝谏是受了冯氏兄弟指使,斩杀杜静后又想把冯氏兄弟连根铲掉,消息走漏,吓得冯氏兄弟二人逃往山林沼泽中躲藏起来。慕容熙役使民众没日没夜地修筑徽平陵,弄得怨声载道,逃亡和想造反的不在少数。见此情景,冯跋、冯素弗就找到从兄冯万泥商量说:“我们这样亡命山林,何时才有出头的日子,不如鼓动民工造反,说不定还能成王成侯。即使干不成大事,到时再死也不晚,也比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来得痛快!”兄弟三人爬上农妇驾驶的一辆运送农肥的牛车,悄悄潜入龙城,藏匿在北部司马孙护的家中,伺机起事。也是机缘巧合,刚过了两天,兄弟三人就在孙护家阁楼上看见慕容熙披头散发,光着脚板率领着苻皇后的灵车缓缓驶出了龙城。兄弟三人见皇帝远去,急忙赶往在家养伤的慕容云家中。冯跋和慕容云的关系好,开门见山地说:“慕容熙****肆虐,人神共愤,此时毁北门而去,正是天亡其人。明公乃高氏旺族之后,怎么能甘心当别人的干儿子,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呢?”

慕容云本是辽东望族高家传人,被慕容宝收为养子,改姓慕容,他本来就不是个甘居人下之人,此时与冯跋等人一拍即合,当即率兵攻打皇宫弘光门。进攻时,命士兵们高声呼喊:“慕容熙在南苑被杀殉葬,已经回不来了,禁卫军快放下武器,不准抵抗!”禁卫军部队听见皇帝丧命的消息,都纷纷放下武器,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慕容云的部队接守了龙城的防务,关闭城门,修复被拆毁的北门,将慕容熙拒之城外。

慕容熙被四处造反的部下吓得走投无路,只得脱掉皇帝的衣冠,逃往附近的山林躲藏。而这山林泽地恰好就是冯跋等人前几天躲藏的地方,当地村民将慕容熙在村中藏匿的消息秘报了慕容云。慕容熙刚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被民兵们扭送到龙城,当即被斩杀,他的儿子们也遭到同样下场。弑杀了皇帝,慕容云自称天王,恢复高姓,还是保留其燕国的国号,历史上将其称为北燕。

历来寄人篱下的慕容云,没想到因投靠慕容宝,当其干儿子,居然会登上皇帝的宝座,犹如穷光蛋平空白地拣了个金元宝,高兴得头晕脑胀的分不清东西南北,兴奋之余,一旦冷静下来,就觉得这皇帝的宝座,无论何人一旦坐在上面,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慕容盛如此,慕容熙同样如此,何况自己不过是依附慕容龙体上的蛀虫,前景堪忧呀。冯跋对他说:“早年有童谣说‘一束藁,两头燃,秃头小儿来兴燕’。”冯跋故意将灭燕改为兴燕,继续说:“藁,两头燃,余下高字,‘秃头小儿’不是说的明公你吗?明公你上应天命,正该继任大统。”慕容云晓得自己资历尚浅,根本无法服众,就想方设法收买人心,——对外,大肆封官许愿,封慕容归为辽东公,收买慕容王族人心,封拥立他的冯万泥、冯素弗以重职,稳定政局。对内,培植侠客武士,把个皇宫弄得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他特意从四处招募一批武功高强的死士充当保镖,其中就有勇武过人的离班、桃仁。而离班、桃仁习武的目的本来就是向慕容家族寻仇(离班、桃仁二人始终认为新皇帝是慕容王室的继任者,不论他是姓高还是姓慕容,实质是一样的),他们在慕容云身边就表现得乖巧听话,很快就骗取了慕容云的信任,被封为禁军首领。有了离、桃二人统领禁军,慕容云还是不放心,还要离班等几名心腹武士与他同吃同住,他才吃得下饭,睡得着觉。为了拉拢这些禁军武士,慕容云打开国库,把国有资产尽情地赏赐给这几名心腹保镖。大臣们每天都看见保镖们的奴仆驾着马车,拼命往家里运送赏赐的财物,眼红得唾液长淌。北燕皇帝慕容云就这样惶恐不安地生活,辗转反侧地度过了两年多,离班终于忍耐不住,决心试一试经十年磨砺的复仇利剑。

这天,慕容云驾临东殿,离班、桃仁用文稿纸裹藏着利剑走进东殿,声称有事启奏,来到慕容云身边,离班抽出利剑击杀慕容云,口中呐喊:“慕容小儿,志士复仇来了!”慕容云见事不好,举起身边的茶几抵挡利剑。猛扑过来的桃仁挥剑将慕容云弑杀。这个可怜的干儿子皇帝,从公元407年七月至公元409年十月,满打满算在国君的御座上只呆了两年零三个月。历史上就有这么蹊跷的事——就在慕容云被离班、桃仁弑杀的当天,几个时辰之后,远在平城的拓跋珪也被他忤逆不孝的儿子拓跋绍弑杀。慕容和拓跋这一对宿敌,选择了同一天在阴曹地府见面,也许在冥界相会时,强势的拓跋珪和懦弱的慕容云将尽释前嫌,握手言欢,相逢一笑泯恩仇吧。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这种蹊跷的事是唯一的一次。

在皇帝被弑杀的过程中,冯跋怀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阴暗心理,站在洪光门外,双手操在胸前,不袒护任何一方,直到见离班二人已杀死慕容云,这才率领禁军帐下督张泰、李桑等人将离班、桃仁追杀。众人推举冯跋当皇帝,冯跋因自己刚才在洪光门袖手旁观,有心试一试弟弟冯素弗的心理,就指着带血的御座说:“范阳公您来坐这位置。”范阳公冯素弗赶紧表白:“不敢,不敢!”冯跋这才忸怩作态地摇动着******一下子杵在御座上。冯跋为北燕的继任皇帝,仍不改国号,在昌黎继位(今辽宁义县),大赦天下。自此,宣告了一个王朝的覆灭。慕容垂建立的后燕王朝,自公元384年正月称燕王始,至慕容云公元409年冬十月被杀,以继代学的观点,应该算作慕容王朝的正式终结,在风雨飘摇中延续了2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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