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历252年
8月20日
“我说老头儿啊,这时光一晃都三年了。这三年我天天都跑到这破山上来陪你试炼这个试炼那个,这苦日子何时是个头啊。你还我朝气蓬勃的青春!”仲夏的毒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时日正值晌午,口干舌燥的我正坐在林中的小溪旁发着牢骚。
“都三年了,你丫的枪法不还是没有多大长进么。”马卡里奇柯雅泰不屑地踹了踹我的背。“给我起来,丫今天不练明白,甭想回家吃饭。”
“你这是虐待,是不人道的举动,我要向有关部门作报告。”我不满地叫道。
“那你快去啊。”马卡里奇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只是这林中道路好像只有我最熟悉,就怕你一不小心走丢了,可能一辈子就得困在这鬼林子里当野人了。”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好了,别贫了。赶紧给我起来,练好了就能早点回家。你以为我不饿吗。”老头子眼珠子瞪的大大的,我只能无奈地站了起来,继续着我的射击练习。
这日月如梭的三年对我而言可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6点起床晨跑两小时,8点开始做体能锻炼,10点开始练习射击技巧,一直练到晚上6点。吃完了饭还要听柯雅泰讲军事讲历史,然后度3年如一日的循环往复。不过托此一举,如今的我身材茁壮结识,已经有隐约要在海拔上超过老头子的趋势。虽然在射击这一块儿老是被他挑刺,但是已经熟知了大半的射击技巧。至少在遇到危急情况时,足以自救。
夕阳西下,迟暮的太阳染红了碧蓝的天际。老头子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已经要累趴下的我,脸上泛出满足的笑意。“走吧,臭小子。回家吃饭了。”一听到吃饭这两个字我立刻满血复活,在老头子的指引下一蹦一跳地下了山。
“妈,我回来了。”我高兴地推开了门,仿佛要证实我的猜想一般,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伊丽莎白此时正站在厨房的一角,面上带着微笑地欢迎着我回家。时间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虽然已经年过40,她依旧风韵犹存。身材在刻意的保持下并没有走形,但眼角逐渐泛起的鱼尾纹正是时间不可抗拒之痛的证明。
“回来啦,饭马上就好了。马卡里奇呢。”
“这儿呢这儿呢。诶哟,真香,这是闷了我最爱的猪肘子?”马卡里奇言罢出现在门口,闻到了他最爱的味道,不禁咽了一口吐沫。“我说臭小子,你丫还要站在门口多久?赶紧脱鞋,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马卡里奇,注意影响。”伊丽莎白皱了皱眉。
“切,这混蛋现在会的俚语黑话可比我要多呢。要说也是他带坏我。”马卡里奇不屑道。
“我说老头儿你真的好意思?”我有些不满地反驳。
“我可是摸着良心说话。”
“我看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吧。”我撇了撇嘴。
“你俩能不能不贫了,本来你俩不在的时候我挺清净的,你们一回来真是够闹腾的。”伊丽莎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再贫谁都别吃饭。”
房子里顷刻间只能听到炒菜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对了,伊丽莎白。”在饭菜上桌不一会儿,马卡里奇便一边往嘴里拨着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恩?”
“止殇也不小了,都18了。我想带他去奥西里斯城去看看,走走老关系应该能给他托进皇家军事学院。”
“什么?!”我一口饭顿时喷了出来。“你丫怎么没跟我说这事?”
“跟你说有个毛用。”老头儿啃着猪肘子,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接道。“你妈同意了,你说啥都没用。你妈不同意,我说啥都没用。”
“你倒是挺了解情况的。”伊丽莎白被他的一席话逗乐了。
“妈….”我立刻换上泪眼婆沙的可怜模样。“您舍得您儿子远走奥西里斯城吗。”
“舍得啊。”老妈淡定地看着我。“你跟这个糟老头胡闹了三年,应该学点正经东西了。”
“什么是胡闹啊,伊丽莎白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马卡里奇放下碗筷,撸起袖子就要反驳,被伊丽莎白的一瞪吓得顿时又缩回去了。“明明是试炼嘛。“他含糊不清地嘟囔。
“卧槽?!妈你都知道了啊。”我被吓得顿时冷汗直冒。
“知道什么?”
“知道…知道我被退学了。”我低下头,用余光瞥着她的面容。
“哦,你被退学的第一晚马卡里奇就告诉我了。”
“草!你这叛徒。”我对着马卡里奇竖了一个中指。
“饭桌上注意影响。”伊丽莎白严肃地苛斥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就找马卡里奇算账了?”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就是,没大没小的。”马卡里奇紧紧跟随风向,对我加以批评。
“你也是,都60来岁了。怎么性格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马卡里奇也低下了头。
“好了,这件事听我的。你跟马卡里奇去帝都走一趟吧。你是该正规地,”她刻意强调“正规”这个词,不忘瞪了一眼马卡里奇。“系统地学习一下知识了。我看你们后天就上路吧,也给走关系打个提前量。”
“不用。”马卡里奇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阿尔巴克那老不死的要是不帮忙,老子阉了他丫的。”
“马卡里奇!”伊丽莎白忍无可忍。
“是是是,我知道。注意言行举止。”他做出投降的动作,随后转向已经愣了的我。“那臭小子,明天你就收拾收拾行李吧。我们后天出发,让你长长世面,看看什么叫五界最大的城市。”
“不是…”我委屈地抬起头。“我的意见就真的不重要吗。”
“不重要,这是你被退学的惩罚。”伊丽莎白冷冷地说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有再需要议论的必要了。”
我颓然地倒在了桌子上。
灵界
奥西里斯城德拉库尔区
太阳明媚地挂在天边的一角,正值下午三点,整座城市都被暴晒出慵懒的味道。芷溪此时正坐在华贵的窗前,拄着腮帮发着呆。窗外是灵界富有盛名的小道塞维利亚街,在街道两旁盛开的蓝花楹在仲夏尽情招摇着幽蓝的浪漫风情。这一小道横穿了奥西里斯城的富人区,林立的豪宅府邸都有着独到的建筑风格,向偶经的人们炫耀着它主人的财富。即便这一条道上都是风格迥异的各式建筑,但这座如今已入芷溪名下的府邸仍与周遭显得独到专横。它的占地面积不大,却囊括了整个园林所需的所有元素。它们集中地绽放在她的庭院里,精致而缜密地彰显着女主人的独到品味。庭院中央便是一座仅两层的楼阁,无地下室,四角的飞檐形如飞鸟展翅,轻盈活泼。屋内的装潢力求从简,但随处可见的名贵艺术品将这本显得空荡的房间渲染得充满了人文气息。这三年来,芷溪一直利用着苌曦给予她的大量财源构建着她一直梦想着,属于她的伊甸园。而这是她美梦成真的第四天。入住的喜悦在相对于她异常漫长的时光里消磨得所剩无几,她又回到了她最厌倦的无所事事的状态。
坦白而言,苌曦的意愿达成了。来到灵界的芷溪,再也没有想过将重回异界夺回本属于她的位置提上日程。灵界的莺歌燕舞,欣欣向荣的景象吸引了才刚刚成年的她的注意。有太多她感兴趣的事物,她迷恋的景色,更何况她也有大笔的资金与时间供她玩乐。她甚至一度想在花祈,这一她曾一度旅行所至的慵懒城市购置宅邸,但在同她一起下界,陪伴她多年的侍女秋水极力劝阻下才方作罢。如今的她已经有了“Party女王”的盛名,无论她出现在宴会的哪个角落,她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刚刚步入十八的她身上还残留着的少女的稚嫩可爱让无数公子们着迷,满是异域风情的着装配上她如牡丹般国色天香的面容让少爷们欲罢不能。她早已学会享受来自异性的钦慕。
她深知这一切是无意义的,当玩乐变成了一种日常的生活状态,岁月便变得琐碎恼人,再也没有值得兴奋的惊喜,庸庸碌碌的时光缓慢地消磨了她的意志。但那又怎样呢?被放逐于灵界的她,被如今时空之后所嫌弃的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只能用无止境的宴会,无止境的享乐来麻痹自己,忘却那些令她哀痛落泪的事实。
“今天有没有宴会,会不会见到他呢。她幽怨地叹了口气。说起来,之前曾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塞巴斯蒂安,最近几个月都未曾再见过了。本来他还可以稍稍提起她的一点兴致的。
“秋水,”她慵懒地叫到。“今天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礼物送过来啊。”话音刚落,一个衣着朴素的姑娘脸上带着笑意地走进了她的闺阁。
“都是你见过的,小姐。”她答道。“说起来那些公子们也是够没新意的,就知道送点珠宝首饰之类的,不知道都是咱们小姐一掷千金玩过的吗。”
“秋水你又挖苦我。”芷溪做了一个苦大仇深的表情,甚是可人。“是是是,我这个月的支出又超预算了是吧。”
“诶哟小姐我哪敢挖苦你啊。”秋水楚楚可怜地应道。“我可管不了您嘞,再管下去,我怕是要死在这异国他乡咯。气都气病了。”言罢她抖了抖手绢,悠悠叹气。
“别这样嘛,秋水。”芷溪赶忙走上去,拉着秋水的衣袖。“我向你保证,这个月一定花少点。不过这花也不是咱的钱,花的是那个死老太婆的钱,你心疼啥。花得越多我还越解气嘞。”
“诶呀小姐都说了多少遍了这不是钱的问题。”秋水愤怒地甩下此时拽着她衣袖的,芷溪的手。“您这样奢靡下去,会养成不好的习惯的。将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时空之后?”
“那事儿远着呢,不急。”芷溪摆了摆手。秋水正欲接话,便被芷溪机智地打断。“先别想这么远,你帮我打听打听,那个塞巴斯蒂安,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公子现在在忙什么。我有一阵子没见过他了。”
“哦,您是说塞巴斯蒂安奥古斯丁公子吗。”一提到八卦,秋水的双眼立刻放着金光。“诶呀小姐你这消息真是不够灵的,那位少爷出了名的不爱出席宴会。之前那次宴会是被他老妈逼的,您还记得那次宴会是因为什么举办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过去蹭吃蹭喝看帅哥的。”
秋水并没有理会芷溪的自我吐槽,自顾自地说下去。“那次是因为克里希奥古斯丁小姐的18岁生日啊,他逃不掉才没办法去露了个面的。说起来….”秋水的眼神突然诡异了起来。“小姐您问这个干什么。该不会…”
“你瞎想什么。真是的。”芷溪的脸莫名红了,急忙背过身,不让沉香看到。
“诶哟,小姐害羞了。真少见。”秋水捂嘴偷乐。
“不许笑,不许笑。赶紧把我托付你的事给办了。”芷溪转过身,依旧是红透了的面颊,嗔怒道。
“什么事?”秋水愣道。
“搜集塞巴斯蒂安那家伙的讯息,我倒是要看看,那个之前对我置之若无的无礼之徒究竟是什么货色。”
“小姐…”此时的秋水已经笑弯了腰,捂着肚子蹲在地板上。“你真该看看你刚才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简直萌翻了。我们这娇惯傲娇的大小姐竟然也春心荡漾了,不容易不容易。”
“你出去你出去啊啊啊啊啊。”芷溪一边叫嚷着一边把秋水推出了门,旋即将门狠狠地摔上。这个死丫鬟,她在心中暗暗咒骂。本来没什么的事情,只是好奇却联想到那个地步去。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脸红呢,一定是她骗我。这般想道,她走到镜前瞥了一眼镜子,这不瞥还好,一瞥顿时吃了一惊。自己的脸真的如沉香所说红成了苹果。
她内心慌乱地在屋中踱步。我不会真的喜欢上了他吧?明明只是愤慨而已。一想到他望向她毫无惊喜的平静眼神,他并没上前献殷勤地作自我介绍,也并没有与她攀谈。他仅仅是在远处对她轻轻点了个头以示敬意。一想至此,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对,这只是复仇而已。终于给苦恼的自己找好了出路的她暗自窃喜。我要让他迷恋上我,然后在他按耐不住对我的倾慕之情时一脚蹬了他。这样才能解了被无视的气。
塞巴斯蒂安奥古斯丁,她暗暗记下他的姓氏和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