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刀,在魏山的身体上已然划开了四、五厘米的口子,身体中范围内一切的器官、血管都被绞断了来,惨不忍睹。
但这位尊严凝重的强者,哪怕到临了生命的最终时刻,也是不肯低头的……
他朝着近在咫尺的陈丁妖、吐了一口唾沫,旋即魏山眼前的漆黑一大片一大片地加快了,渐渐遮蔽了他完全的视线。
身体忽然被什么人给从后抱住了,魏山这么觉着。
没在魏山身体里的黑刀忽然被人给丢开,撕裂的剧痛又一次像浪涛一样席卷了他全身。
“真是难以料想,被称呼作‘妖研组最强’的你,也会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略微有那么几分熟悉的声音传来耳畔,魏山拿目光中最后一星半点的清明,努力地看向来人。
“是…可可?”
身着军队黑色制服的英俊男子只是莞尔,默认了魏山的话语。令人微讶的是,这削瘦而又显几分俊秀的男子,竟有着“可可”这样娇气的称呼……
如同获得什么依靠的那样,魏山嘴角微微扬起,“放心”地昏死过去了……
半空中的一大群降落伞仍在逼近,那叫做可可的俊逸男子,是解断了扣,直接从那般高度跳了下来的!
此刻,陈丁妖正实是力竭了,在一副太息的遗憾神情中,他失去了意识,无可奈何地倒在了地上。和研究所地板上、其他任何一个失败者没什么不同,同样都是倒下了。
若一定要说存在什么不同之处,那大概便是、在濒临昏迷的前一刻,陈丁妖却流露出抹个“尽在掌握”似的邪笑。
与人类交战的那些妖类,见了陈丁妖倒下,不知是受了打击还是另有原因,接二连三地纷纷倒下,就连先前秋毫无伤的几个妖类,也都在陈丁妖昏迷后陆续被击败。
将魏山平放在了地面上,继而撕开其衣一角,可可为这倔强的男人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轻吁了口气。
先前漂落在空中的那些黑点、一个个与可可相同衣装的雷厉军士,迅速地整齐列队,齐刷刷的步伐使人惊叹。
正了正衣装,可可将护目镜摘下,面容稍稍肃穆起来,面向位置稍偏一些的白衣青年。
将碎裂一地的莲花再一次拼合,却无以恢复了,怎料这莲花、竟如玻璃那样,一旦破碎,再也无法愈合。
的确,妖器是妖类身体的一部分,就像是手脚那样、被砍掉的话,怎么可能再度生长出呢……
最初的三朵莲花妖器,高飞妖却是只剩下了最后一只。
……
紧身白装的青年站起了身,面无表情,淡然的眼睛扫视起眼前的一切,如此这般、辉煌高大的研究所,却遍地的殷红,如同是一场噩梦。
堆积在地上的,不是什么没有来由的东西,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杂物,而是先前都还活生生的生命啊!!
“一队队长:可可。全队五十六人,集合!”俊逸的可可此刻庄严无比地喝道。
“到场!”在他身后,列作矩阵的众人如约那般、齐声呐喊,虽然人数不算很多,却颇有一番声势。
周应霄再次回眸,深深望了高飞妖一眼,终于慢慢启齿:“逮捕全场妖类,押入钨狱。清理掉不完整的尸体吧。”
“好的,总队长。”
可可答应着,开始分配起各个人员不同的任务,而之前参与战斗的那些人则是被下了“休养身体”的死任务。
白衣那青年,却是有些悲伤的样子,抬起的脚步、犹豫了一瞬,而终于踏出,默默地离开了这儿,带着他极其稀薄的一本金书。
……
……
当闭锁了不知多久的眼眸辛苦地重又睁开,高飞妖竟忽而发现自己的身体很不听使唤了,想要抬起右手来,可视线内那条弯曲的胳膊,只不断地打着颤,丝毫都无法挪动。
是哪根筋出了问题??
经历了两番死境,现在他一点都没有烦躁,只是竭力去控制自己的身体,难道是昏迷了太久?分明自己也没有昏迷很久的那种饥饿感与不适感。
“对了,妖器……”
忽地想起了自己的妖器,他便暂时放弃了对手臂的掌控,转而分出一丝精神,吃力地操动起自己本应残剩的两朵莲花妖器。
令他难过的是,预期中那两朵莲花并未出现,却只是一朵奇异妖花漂浮了过来。他能感受得到,不远处那多通体血红、散发腥味的莲形妖花,正是自己的妖器、受着自己断断续续的残延支配。
连自己的妖器,竟然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朵……
这简直就像是人失去了一只手臂,或者鸟儿折断了一翼,又比如蜗牛丢了壳儿、小猫无了尾巴。总之、不完整了。
两次失去妖器,两次觉察自己的极度卑微与弱小,两次的无能为力!
若是再一次如此,会发生什么?全部的妖器损毁,成为了一个“无臂人”般的他,将拿什么来守护妖天漠寄予他的【信任】呢?拿什么、来守护他的所有啊……
悲凉发冷的一颗心,由被转怒,一腔无奈无助的悲愤上涌,涌上他的喉咙与大脑,他真想要怒问天下、怒问苍生:为什么?
为什么世界上有妖类和人类的区别?为什么他就不能像一个平凡的人类那样去上学、读书,发着普通学生的牢骚、专心致志地为了生存而谋生?
为什么他偏偏是妖、却爱上了人?为什么他如此的弱小与微渺啊!高高在上的,又或伏地卧泣的!悲悯善良的,罪恶凶厄的!缔就的约定被公然违反啊,以及自己的有形无神、这微弱的存在感,到底都为什么啊?
他忽然想起了两个字:残缺。
那么多、那么多无法解释的问题,归咎了这世界的“残缺”上,简直既轻松又省力,不是吗?
世界残缺了,因而可以不用遵守什么规则,可以肆意地破坏他人的美好、幸福。就像自己,被人家击溃、甚至还剥夺了妖器……
世界残缺了,因而可以诠释自己的淡漠,可以对别人的求助视若不见,对败类的罪行历次容忍。还像自己,无人相助。也像人世间的全部,总有一些人,自己冷漠、却自以为是。
但是,又能怎么样?无力改变,方才顺从。
高飞妖抑郁着胸襟,无助地抬望向头顶,暗银一片。
被关在了什么地方。他这么告诉自己,但是没有任何的办法走出去,就好像被关在了残缺的世界,没有任何办法改变一丝一毫。
呆在这里,真像是一只深锁于笼的金丝雀呢……